巫师和驱魔人们恢复了之前被破坏的铁屑屏障,确保鬼魂不会在他们搜索主堡上层建筑时回到地下室内。
蒙特利耶城堡的布局呈四边形,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座塔楼,塔楼内部便容纳着向上的台阶。
夏尔这一次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前端,他将冲锋枪用了一半的弹匣拆下,换了一个满弹的弹匣,确保危机时刻自己不会因为来不及换弹匣送命。最后再喝下一瓶猫头鹰药剂。
夏尔在刚才直面鬼魂后,心中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只剩下看不见敌人的紧张和焦虑。
“奥古斯特,你亲眼见过驱魔人用嘴皮子驱散鬼魂,能给我讲讲过程吗?”
“你还想亲自尝试一下吗?似乎人在变成鬼魂后会变得更敏感和偏执,你只要安抚它就行了,套它的话,找出它留下的物品或者骸骨的位置,以此来销毁‘锚点’。如果它有愿望,你也可以试着满足,说不定它的执念了结后,它自己就烟消云散了。”
“你见过鬼魂在劝导下主动消散?”伴随他们的驱魔人激动地问奥古斯特,“一定是三年前在圣洛的那个案例吧,我真羡慕你,如果能让我目睹鬼魂的自我消散,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个鬼魂是因为钱财被自己的朋友谋杀的,案件在特殊宗教事务管理部介入时就已经告破了,罪犯也被羁押了起来,等待处决。
鬼魂在被目击后,很快就确认了它的身份。所以驱魔人在执行任务时就带上了案件的审判书,并让警察在现场处决了罪犯。
鬼魂的执念恰好是为自己复仇,见到谋杀自己的凶手已经伏法,正义被声张之后,它就大笑着,逐渐消失了。”
“听起来挺诡异的。”
“鬼魂即便具备人性,它的敏感和偏执也会放大数倍,在死后变成鬼魂,谁还能没有怨气啊,千万别把它们当作正常人来交流。”奥古斯特提醒道,“至少,也得像哄小孩一样,保证它们的神智和好心情,他们才不会发狂。”
夏尔可以看见其他小组中驱魔人的头灯射出的光束,在残破的主堡中来回曲折。
从头灯射出的位置来判断,夏尔他们所处的楼层是目前最高的,他们小组也是最有可能首先与鬼魂接触的。
在黑色的寂静中,夏尔居然听见了歌声,没有伴奏,没有韵律,而是一个年轻女声一句一顿的清唱。
“À la claire fontaine——
M'en allant promener——”
“你们听见歌声了吗?”夏尔停在台阶上,问身后二人,生怕那是因为自己神经紧绷而产生的幻听。
二人均冲他点点头,奥古斯特竖起食指,放于嘴唇上,示意夏尔不要说话。
歌声从顶楼的坍塌走廊传来,月光穿过扭曲变形的窗框,在积灰的地板上切割出不规则的光斑。
夏尔握紧冲锋枪,枪口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缓缓地走上驱魔人工程队搭建的木梯,奥古斯特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力道很重,但同时这也给了他安全感。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
Que je m'y suis baigné——”
来到主堡的第四层,这里已经是这座残破塔楼最高的一层了,其顶部的瞭望塔已经坍塌,变成了平地上的碎石。
夏尔离开塔楼内部,循着声音,来到主堡的走廊上。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夏尔的眼前,距离他不过十五米,它坐在破碎的窗台上,看着远方,来回晃动着双腿。
“停下,保持距离。”奥古斯特拍拍夏尔的肩膀提醒他,“试着同它说话。”
夏尔很惊讶,“你确定要我来吗?”
“我手里拿着盐弹,你手里拿着枪,怕什么。错过了这么好的实践机会,下一次说不定要等十几年。”奥古斯特催促道。
“小姐——”夏尔呼唤着鬼魂。
鬼魂停止了歌唱,它从窗台上翻身,站在走廊上,向着夏尔一行缓缓靠近了些,虽然它有腿脚,但行动时却是漂浮着向前。
夏尔看清了它的面容,那张脸属于一个那张脸属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皮肤苍白如纸,眼瞳泛着微光。
它的长相不错在平均值之上,可就是没有特点,即便是复原了画像,恐怕也很难找出它的真实身份。
它的发丝有些凌乱,发梢上还沾着些杂草和灌木的细叶,耳环也少了一只,仿佛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它身着的长裙有些不太齐整,袖子和裙摆上的褶皱都有被拉扯过的痕迹。
从这些细节上来判断,它在死前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你——你能看见我?”鬼魂的声音像风吹过枯叶堆,沙哑中带着讶异。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边缘,但碎石和灰尘并没有因为它的触摸而移动,“我在城堡的废墟里找到了一面镜子,可我在镜子里看不见自己的脸——”
“我们当然能看见你,小姐。”夏尔点头,露出微笑,他也不知道鬼魂是否还能理解表情所要表达的意思。
“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我是——鬼魂了吗?”
“很遗憾,小姐,恐怕我只能告诉你坏消息。”夏尔回答完,他咽了咽口水。
“那意味着——我已经死了?怎么会呢?我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
“因为你的灵魂,被困在现实世界里了。”
“哦——”鬼魂很平淡地回应着,然后陷入了一阵沉寂中,就像它的意识突然短路了。
“小姐,你还好吗?”
夏尔在脑海里咒骂着自己,“该死的,夏尔,你怎么会问一个鬼魂它是否还好?它肯定出了问题才会变成鬼魂的!”
“你们终于让它们安静了。”鬼魂突然转变了话题,“这些天我一直听见它们片刻不停的鬼哭狼嚎,我没想到成为鬼魂后也会有厌烦的感觉——谢谢你们——”
它口中所说的应该就是密室中的那些鬼魂。
年轻驱魔人在两位巫师身边小声嘀咕道,“它真是我见过的最礼貌的鬼魂。”他将沉重的铁链放在夏尔的身前,将之拉成一条直线,然后连忙后退两步,生怕鬼魂突然上前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