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兵过如篦
天启二年九月一十二日,晴。
济南府齐东县,一隅。
辽兵在莱州遭遇重大挫折之后,军心急剧涣散,加之朝廷调拨的粮饷不济。
军中惨遭薪酬拖欠者众多,至多者的则高达两至三年者多矣,出镇打仗结果遭遇重大损失。
加之山东天津之剿粮也因久日大雨一时难以运送上来。
辽兵之中遂出现大量逃兵的情况,士兵饥饿已经到了杀马充饥的地步。
袁崇焕尚不能制,遂默许手下从附近村落之中就食。
而一众辽兵兵卒在经历惨败之后,本已压抑许久。
现在又有上官默许的情况,他们便是开始肆意劫掠乡里就食,释放天性。
田家,周家,马庄,陶安家等七十余个村落几乎被扫荡一空。
这些溃兵流兵大多不是本地人,故做起这些事情来毫无底线。
青瓦村便是这其中的一个村落,村里村外但见十数支辽兵在四下抢劫。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正盛。
他们或三人为伍,或者五人成群。
挨家挨户的拍门,他们身形嚣张跋扈,满脸横肉的呼呵道:
“砰砰砰!!!”
“开门,开门,速速开门!”
眼见两名凶神恶煞的兵士,在疯狂拍门。
而数不清的土屋之内一众村民则用厚重的木柱顶着木门,不令这些官军冲进来。
里屋内一村妇手捂一年轻女子的嘴巴,老汉则一脸汗水的倚靠着木门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小旗曹如意双手拇指跨在腰间革带之间,吹着哨子就走过来。
两名拍门的兵士见状齐齐说道:“见过旗总!”
曹如意闻言冷哼一声道:“怎么让你筹个粮这么麻烦!”
“曹旗总有所不知啊,这户好像没人啊,应该是早吓跑了吧!”
一兵卒嬉笑的回道。
曹如意闻言不以为意,只身踱步来到一土灶之前,打量着灶台里已然烧为木炭的灰烬残留痕迹疑问道:
“没人哪里来的烧火做饭痕迹?”
闻言这两名辽兵兵卒相视一笑,瞬间会意,从腰间摸出两把利斧就去破门。
不多时木门直接被劈烂劈开,一兵卒抬脚将木门踹开,老汉顺势被踹翻在地。
两名兵卒见到屋内有人,遂抄起手中刀鞘对着这老汉一阵毒打。
老汉被两名官军以刀鞘打的尖叫连连,村妇和女子见状纷纷求饶不止,大声跪地哭嚎道:
“军爷哎!俺给您磕头咧!您行行好放过俺家汉子吧!”
言语之间二人砰砰砰的跪地磕头求饶。
曹如意闻言止住二人说道:“好了,赶紧找粮,百户该等着急了!”
于是乎两名兵士齐齐停手,开始挨个翻找被他们藏起来的粮食。
不多时一兵卒率先翻出一袋小麦,众人径直就往屋外走。
这老汉竟是蓬头垢面的紧紧抓住曹如意的裤腿,跪地乞求道:
“军爷哎!您高抬贵手吧!这袋粮食可是俺们全家猫冬的嚼裹儿,里头还掺着明儿开春下种的金贵种子!”
语气一顿又是哭嚎道:
“若是没了这些,俺们一家老小吃啥种啥?来春就得喝西北风、搂着树疙瘩饿死在炕头上咧!”
曹如意闻言有些不耐烦,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但见他刀鞘扛在肩头,脸色狰狞的骂道:
“你这刁民我看你是与那黄头贼暗通款曲,军爷我没治你的谋反罪也罢,你倒是在这给我哭上了。”
随后看向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母女二人道:
“这些村妇长得黑是黑了点,丑是丑了点,一并抓回去账内效力!”
闻言一众辽兵兵卒将哭嚎母女二人尽皆拖走。
这老汉见状竟是哭的更大声,曹如意许是听烦了竟是拔刀一刀将老汉的头颅斩下。
一刻钟之间,一个家庭竟是直接破裂开来。
村西头的牛棚里有一头耕牛,两名兵卒打量着它说道。
“这牛怎么处理?”
“牵回去,杀了吃肉!”
“好主意,吃了也不能给这些刁民留下!”于是二人一番对视之间哈哈大笑起来,竟是久久难歇。
这番场景也是发生在周遭村落的角角落落之间,他们抢钱,抢粮,抢女人。
几乎无恶不作,遇到敢于反抗的便是直接以通贼罪名一刀砍死在地。
辽兵所至之处,鸡飞狗跳,浓烟滚滚,哀鸿遍野。
青泥湾村之中,袁崇焕与满桂相对而立,袁崇焕闭目拄剑怒道:
“赵彦这狗贼的粮草到底,什么时候到?”
何可纲在一旁淡淡说道:
“赵巡抚说......”
“他说什么?”袁崇焕紧闭的眸子悄然睁开问道。
何可纲说道:“要我们再坚持半个月!粮秣即刻就到。”
袁崇焕闻言冷哼一声道:“哼,一句即刻就到,老子等了一天又一天!”
语气一顿又骂道:
“剿贼,剿贼,这饿着肚子怎么剿贼?”
不多时一兵卒则靠过来拱手说道:“军门齐东县令章丘机来了!”
满桂疑问道:“他来做什么?”
“来问罪呗,还能有什么!”袁崇焕冷哼一声道。
不多时章丘机便来到此地,拱手说道:
“齐东县县令章丘机见过袁招讨使!”言语之间皆是不忿,眉目一衡之间升起丝丝不善的神情。
章丘机摆手义正言辞的说道:
“袁招讨使好大手笔啊,不声不响之间就抢空我齐东县七十余个大小村落!”
语气一顿高声说道:
“那么我要问袁招讨使一番道,你的兵卒究竟是是兵还是匪?”
“当然是兵了,怎么会是匪呢?”袁崇焕将手中长剑收起,顺势跨在腰间淡淡说道。
“章县令大体也是明白,我军已然断粮数日,行此之举也是迫不得已。”
袁崇焕极为卖力的解释,只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可无任他怎么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于是乎这章丘机则来到袁崇焕身侧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道,一阵厅堂正语,章丘冷哼一声道:
“想不到号称天下精锐的辽兵,竟是这般个个如同畜牲一般!”
这章丘机单骂袁崇焕一人还好,而现在他居然连一众人等一起骂,袁崇焕不由手掌探压剑柄说道:
“章县令大可不必如此,照你所说的我大军禽兽不如!”
语气一顿又吼道:“鄙人自是知晓其中款曲,但是当兵的要是都饿死了,这剿匪的重担又搭在谁的肩头之上?”
言语之间右臂高抬,指尖快速扫过这座满目疮痍的村落。
章处机闻言一阵叹息,哑口无言,言语之间皆是不满。
“来人!”
“在!!!”
“将章丘机就地斩杀!”
于是乎两名兵卒架着章丘机就往外走,章丘机则不断起身骂道:“袁崇焕我咒你不得好死!”
“哼,死到临头还在嘴硬,速速斩杀之!”袁崇焕眼神一斜说道。
袁崇焕则不依不饶,直接将章丘机延误军务为由,就地给格杀在地。
齐东县县令被袁崇焕所杀,县内无数村落遭遇袁兵洗洗。
在这场浩劫之中,无数百姓纷纷给这些辽兵起了一个“匪兵”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