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隐秘境
晨光穿过洞口垂挂的藤蔓,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云轻轻拨开藤条,向外窥视。经过一夜休整,柳如烟的气色好了许多,此刻正在洞内小潭边梳理长发,将如瀑青丝重新束成利落的发髻。
“追魂使走了。”萧云退回洞内,拍掉手上的露水,“我在崖边看到他们往北去了,应该是判断我们不敢走栈道。”
柳如烟系好发带,玄冰剑在晨光中泛着淡蓝色的光泽:“那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萧云取出玉佩中的丝绢地图,在膝上摊开:“按照地图,我们应该继续向东,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七星山的主峰。但...”他的手指停在某处,“这里标注了一个小村落,叫'星隐',可能是天剑门当年的外围据点。”
“有村落就意味着有补给和消息。”柳如烟将玄冰剑收入特制的剑鞘,“值得一试。”
两人收拾行装,小心地离开山洞。清晨的山林笼罩在薄雾中,鸟鸣清脆,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若非身后有追兵,这倒像是一次惬意的山间漫步。
萧云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确认柳如烟的状况。经过昨夜的真气疗伤,她的内伤已经好了七八成,步伐恢复了往日的轻盈,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看那里。”柳如烟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古松,“树皮上有刻痕。”
萧云走近查看,发现树干上刻着一个不起眼的七角星图案,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剑形标记——与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引路标记。”他轻抚那个刻痕,“看来我们走对了。”
随着深入山林,这样的标记越来越多——有时在岩石背面,有时在树根处,指引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中午时分,当他们翻过一道山脊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山谷中,几十座青瓦白墙的屋舍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广场地面镶嵌着复杂的星图。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子后方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石质建筑,形似观星台,顶部平台上有巨大的青铜仪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星隐村...”萧云喃喃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柳如烟眯起眼睛:“看他们的服饰。”
村中走动的人们穿着样式古朴的衣袍,男子多着短打,腰间佩剑;女子则穿对襟襦裙,发式简洁。这种装束在中原地区早已不常见,更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
正当两人观望时,一个放羊的少年发现了他们,立刻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骨哨。哨声回荡在山谷中,村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山脊。
“被发现了。”萧云握紧青霜剑的剑柄,“不知道是敌是友。”
很快,五六个持剑的村民沿着山路迎上来。他们步伐矫健,显然都有武功底子。为首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腰间佩剑的剑鞘上刻着七颗星星。
“外人为何踏足星隐村?”中年男子在十步开外站定,声音洪亮但不含敌意。
萧云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在下萧云,这位是柳如烟。我们偶然得知此处有村落,特来求个方便,讨些干粮清水。”
“萧?”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仔细打量着萧云,“哪个萧?”
萧云犹豫片刻,决定坦诚相告:“天剑门,萧家。”
此言一出,几个村民顿时骚动起来。中年男子脸色大变,快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盯着萧云:“可有凭证?”
萧云卷起左袖,露出臂上的梅花胎记。阳光下,那胎记呈现出奇特的立体感,仿佛真的有一朵红梅烙印在皮肤上。
中年男子看到胎记,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星隐村剑侍统领赵寒,恭迎少主归山!”
其他村民也跟着跪下,态度恭敬至极。萧云和柳如烟面面相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场面。
“请起,请起。”萧云连忙扶起赵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认识我?”
赵寒起身,眼中满是激动:“星隐村世代为天剑门守阁人,已等候持天枢令者近百年。老族长曾说,萧家后人必在天下大乱时持令归来,今日果然应验!”
萧云取出玉佩:“你认识这个?”
赵寒看到玉佩,更加确信无疑:“天枢令!请随我入村,老族长定要亲自迎接。”
在村民的簇拥下,萧云和柳如烟沿着石板路走进村子。沿途的村民纷纷驻足行礼,许多老人甚至热泪盈眶,嘴里念叨着“终于来了”、“天剑有后”之类的话。
村中建筑古朴典雅,白墙上的壁画多是星象和剑招图案,门窗雕刻着精细的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几乎每家屋檐下都悬挂着一柄小木剑,剑身上刻着不同的星宿名称。
“这些木剑...”柳如烟好奇地问。
“星剑。”赵寒解释道,“每户人家出生一个孩子,就挂一柄星剑,对应天上的星辰。等孩子成年,再根据天赋决定是否授予真剑。”
广场中央的星图由黑白两色的鹅卵石镶嵌而成,直径约五丈,精确地再现了北天星象。萧云走过时,手臂上的梅花胎记突然微微发热,而星图中的“天枢”星位竟然闪过一丝微光,但转眼即逝,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赵寒领着他们来到村后一座较大的院落,门口站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左边一位身材高大,拄着龙头拐杖;右边一位瘦小精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
“族长!大长老!”赵寒行礼,“天枢令主到了!”
高大老者——星隐村的族长——激动地迎上来,浑浊的双眼仔细端详着萧云的面容:“像,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萧掌门年轻时一模一样。”
瘦小老者则盯着萧云的手臂:“梅花印可有异象?”
萧云惊讶于对方的敏锐:“最近经常发热,有时还会发光。”
两位老者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族长拍拍萧云的肩膀:“进屋详谈吧。赵寒,准备迎宾宴,今晚全村庆祝!”
堂屋内陈设简朴,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星象图,下方是两把交叉的木剑。众人落座后,有村妇端上清茶和果脯。
“老朽赵天青,星隐村第七代族长。”高大老者自我介绍,又指向瘦小老者,“这位是韩夜,我们的大长老,兼掌星象台。”
萧云和柳如烟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当柳如烟提到梅清影时,两位老者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梅师兄的传人!”韩夜激动地说,“难怪玄冰剑认你为主。当年梅师兄离开天枢阁时,带走的除了半部剑谱,就是这把剑了。”
族长赵天青捋着胡须:“天意啊天意。双剑同归,看来七星迷阵开启的时机已到。”
萧云取出丝绢地图:“我们正要去天枢阁,这地图上标注了...”
“地图只是引子。”韩夜打断他,“真正的钥匙在你们身上。“他指了指两人手臂上的剑印,“青霜主外,玄冰主内;天枢为引,玉衡为钥。这是当年萧掌门设下的禁制。”
柳如烟若有所思:“所以我们两人必须一起去?”
“正是。“赵天青点头,”而且必须在特定的星象下。韩长老已经推算过,三日后'七星连珠',是开启迷阵的最佳时机。”
谈话间,萧云感到体内的阳剑魂又开始躁动,特别是当目光落在屋外那座星象台上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他不自觉地站起来,走向窗边,远眺星象台。
“少主体内的剑魂觉醒了?”韩夜敏锐地问。
萧云点头:“但还不稳定,有时会失控。”
“请随我去星象台。”韩夜起身,“那里的星辰之力或许能帮助平衡剑魂。”
柳如烟想跟去,却被赵天青留下:“姑娘且慢,老朽有些关于梅师兄的旧事相告。”
星象台由灰白色的巨石砌成,共三层,每层外沿都刻着精细的刻度与符文。顶层的青铜仪器包括一个可旋转的星盘和几个造型奇特的观测器。萧云跟随韩夜登上顶层,顿时感到一股奇特的能量笼罩全身,体内的阳剑魂欢欣雀跃,如同游子归家。
“这是...”
“仿照天枢阁顶层的观星仪所建。”韩夜骄傲地介绍,“虽然不及原版的万分之一,但引动星辰之力的基本功能还是有的。”
他引导萧云站在星盘中央,然后开始旋转周围的仪器。随着星盘转动,萧云感到阳光似乎聚焦在自己身上,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直达丹田。阳剑魂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在经脉中欢快流动,却不再有之前的躁动不安。
“感觉如何?”韩夜问。
萧云闭眼感受:“平静多了,好像...找到了归宿。”
“剑魂本就需要星辰之力滋养。”韩夜调整着星盘角度,“天剑诀的最高境界,就是引动周天星斗之力为己用。可惜自萧掌门仙逝后,再无人能达到此境。”
当星盘转到某个特定位置时,萧云手臂上的梅花胎记突然亮起耀眼的红光。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青霜剑自动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梦境——萧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演练出一套他从未学过的剑法。剑招时而如流星划空,时而如银河倾泻,每一式都引动周围空气震荡,星象台上的铜器发出共鸣般的嗡响。
韩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天剑九式...失传百年的天剑九式...”
剑招演练完毕,青霜剑自动归鞘。萧云如梦初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发生了什么?”
“星辰之力唤醒了你血脉中的记忆。”韩夜敬畏地说,“刚才那套剑法,是天剑诀最高深的'天剑九式',据说只有历代掌门才能学全。”
回到族长家中时,柳如烟已经听完赵天青的讲述,脸色有些凝重。见到萧云回来,她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好多了。”萧云活动了下肩膀,“韩长老说星辰之力能平衡剑魂。”
晚宴在村中广场举行,村民们拿出珍藏的美酒和山珍,载歌载舞欢迎两位贵客。萧云和柳如烟被安排在主桌,由族长和长老们作陪。席间,几位村中长者轮流上前敬酒,讲述着天剑门当年的辉煌历史。
酒过三巡,柳如烟借故离席,独自走到广场边缘的梨树下。萧云注意到她的异常,跟了过去。
“怎么了?”他轻声问,“族长跟你说了什么?”
柳如烟望着远处星象台的轮廓:“很多关于梅师父的事...还有'双生剑魂'的预言。”
“什么预言?”
“阴阳相济则天下太平,阴阳相斥则生灵涂炭。”柳如烟转动手腕上的玉镯,“族长说,你体内的阳剑魂只是半体,若不能与阴剑魂达成平衡,迟早会失控反噬。”
萧云想起之前练剑失控的情形:“那阴剑魂在哪里?”
柳如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触碰自己手臂上的剑形胎记。月光下,那胎记泛着淡淡的蓝光,与萧云的红光梅花交相辉映。
“你是说...”萧云恍然大悟,“玄冰剑就是...”
“只是容器。”柳如烟轻声道,“真正的阴剑魂,在我体内沉睡。梅师父临终前将它封入我的经脉,说等待合适的时机唤醒。”
这个信息让萧云一时难以消化。两人沉默地站在梨树下,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夜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落在他们肩头。
“三天后...”萧云最终打破沉默,“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柳如烟抬头看他,月光下的眼眸如水般清澈:“就像小时候一样?”
“嗯。”萧云点头,“只是这次,换我保护你。”
夜深了,村民们陆续散去。赵寒安排两人住在族长家隔壁的客房,干净整洁,窗外正对星象台。萧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透过窗户,他看到星象台上的铜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
隔壁房间,柳如烟同样辗转难眠。她从贴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那是族长私下给她的“锁魂针”,据说能在剑魂失控时暂时封印其力量。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一个无法回避的责任。
“希望永远用不上你。”她轻声对银针说,然后小心地藏回香囊。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两间房中同样无眠的两个人。三天后的七星山之行,将决定天剑门的命运,也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