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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染的红巾

扫元 江湖野人 4491 2025-05-04 15:31

  铛!铛!铛!

  “红巾妖贼杀进里城啦——!!”

  赵均用刚带人冲出巷口,就听到了城墙上响起的急促示警声。

  “坏菜了!”其人心中大急,脚步也为之一滞。

  刘福通、杜遵道大闹河南,元廷急调各地兵马镇压,导致地方空虚,豪杰四起。最先响应刘福通的李二、赵均用、老彭等人都是萧县地头蛇,在本地经营多年,人面极熟,起事很顺利,当天就拿下了萧县。

  奈何萧县城小人少,粮械都不足,难以自持,要想成大事,至少还得再拿下徐州城。但徐州乃徐州路治所,城高池深,驻军众多,靠刚刚起身的义军根本强攻不下。

  最终,众人听取了赵均用的建议,由他带一些弟兄扮做挑夫潜入城中,待到半夜发起偷袭,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城池。

  此计的关键是出其不意,必须趁着守军打瞌睡不备之际拿下城门楼。谁能想到这么晚了,鞑子巡哨居然没有打盹,还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这些人的动向,偷袭变成了强攻,伤亡定然极大。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到这个时候了,强攻也得攻!

  “他娘的!”赵均用啐了一口,眼中凶光爆射。

  “薛显!带几个人,去军营方向,沿街放火,给俺拖住出营的鞑子兵!”

  “其余人,随爷爷杀上城门楼。”

  “杀鞑子啊——!”

  杨朝鲁轮值城门楼数日,唯恐夜半丢了性命,熬得面色枯槁,眼窝深陷。今晚讨了两碗酒糟吃下,才勉强睡着,晕晕乎乎中被李五的哭声吵醒,起来骂了一通,好不容易再睡着,又被人摇醒,浑身都是起床气。

  “摇…摇你娘,找死啊!”

  杨朝鲁眼睛都没睁,抬腿就狠狠一蹬!

  “咔嚓!”

  鼻骨碎裂声伴着惨叫,那可怜的小兵被踢了满脸开花,痛得蜷缩在地,任由杨朝鲁辱骂。

  铛!铛!铛!

  “红巾妖贼杀进城里啦!”

  门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杨朝鲁一个激灵弹起来,裤裆都湿了一片。

  哐当——!

  木门被猛力撞开,石山带着李五旋风般冲了进来。

  “贼军,好多贼军,从青石街杀过来了!!”

  石山语速极快,带着“惊惶”的颤音,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全场。

  杨朝鲁又惊又怒,见石山擅离职守,更是火上浇油:

  “狗毬货!干卵吃的!贼人摸进来都不知道?!”

  “俺们…”李五习惯性就要弯腰讨饶。

  “不关俺们事!”

  石山一把拽住李武,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杨朝鲁。

  “贼人都扮作挑夫,白日就混进来了,俺们发现时,他们已经杀了出来!”

  石山反常的“条理清晰”让杨朝鲁一愣,但未等他细想这般漆黑混乱,怎可能辨清贼人装扮,石山就已经厉声暴喝:

  “贼人马上就要杀到,都他娘等死吗?快想办法呀!”

  “日你先人,反了你了!”

  杨朝鲁何时被下属如此呵斥过?呛啷拔刀,就要劈了石山。

  “老子宰了你…”

  “杀啊,杀鞑子啊——!”

  震天的喊杀声已逼至门外,生死关头,杨朝鲁硬生生收住刀,理智压过暴怒。

  “哼!回头再收拾你!”

  他狰狞地瞪了石山一眼,扭头冲吓呆的士兵咆哮:

  “堵门!给爷爷堵死门!!”

  根据喊杀声大小,杨朝鲁判断混进城中的贼军并不多,他们冲出去固然打不过贼人,可只要关上楼门,贼人想打进来也不容易。

  城门楼被改造过,加了两根直通楼下城门的栓柱,贼人想开城门,就必须攻入楼内拔掉栓柱。

  就算贼人果断放弃城门楼,改用绳索拉人上城,短时间内也拉不了几个。

  只要坚持到营中兵马赶来,就能合力杀光潜进城中的贼人。

  事态危急,得了杨朝鲁命令,几个元兵抄起兵器就往楼门处跑。

  然而,还是慢了半步。

  “呔!”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声中,赵均用如猛虎扑食,合身撞翻正在关门的那个元兵,裹着血腥气滚进楼内。

  “杀了他!”杨朝鲁厉声尖叫。

  三名元兵刀枪齐出。

  赵均用悍勇绝伦,贴着刺来的枪尖猱身而上,撞翻持枪兵,短刀格开另一刀,同时一脚狠狠踹中第三人小腹,动作一气呵成。

  杨朝鲁身材矮矬,动作慢了一拍。

  这厮做的烂事多了去,最怕部下背后捅刀子,挥刀砍向赵均用时,眼睛余光仍盯着受自己欺压最重的石山和李五。

  这俩狗东西,竟然磨磨蹭蹭,比他还慢!

  “你们两个夯货等收尸啊?快上,砍死他!!”

  “是!杀——!”

  石山应声暴喝,腰刀带着风声劈出,刀光所指,赫然是赵均用。

  杨朝鲁心中刚闪过一丝“算你识相”的眼神,不防异变陡生——石山劈出的刀锋在中途诡异地一折,带着全身力气,猛地斩向杨朝鲁毫无防备的脖颈!

  太快!太近!太出乎意料!

  杨朝鲁只觉恶风扑面,亡魂大冒,求生本能让他拼命缩脖侧身。

  “噗嗤——!”

  刀锋狠狠剁进杨朝鲁的左肩胛骨,鲜血瞬间飙射,旋即,劣质腰刀便被杨朝鲁的骨头卡住。

  艹!

  石山急欲拔刀再砍,却发现这烂铁片子似乎被卡住了,一时间居然拔不出来。

  “啊——”杨朝鲁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剧痛和狂怒让他的面孔扭曲如鬼,当下完全不顾赵均用,回身一刀,带着滔天恨意,搂头盖脸斩向石山。

  石山果断弃刀,疾步后退。

  刀风刮面生疼。

  “老子杀了你这反骨——”

  “杀!”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打断了杨朝鲁的诅咒,李五动了!

  这个平日憨厚的汉子,此刻双眼赤红如血,他根本没用劈砍,而是双手握刀,如同铡草,用尽全身力气,由下至上,猛地一撩。

  “噗嗤——咔嚓!”

  冰冷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切开了杨朝鲁因扭头发力而完全暴露的侧颈。

  大动脉连同部分颈骨应声而断,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狂飙两尺,离得最近的一名元兵被浇了满头满脸,吓得惊恐尖叫。

  赵均用趁机一刀结果了那吓傻的元兵。

  “杀啊!”

  更多的红巾军涌入,剩余的元兵肝胆俱裂,顷刻间被砍翻在地。

  城门楼内,已成修罗场。

  五具尸体以各种扭曲姿态倒伏,断臂、残肢、冒着热气的内脏散落了一地。

  尚未死透者还在血泊中抽搐呻吟,浓稠的血液却在地面肆意流淌、汇聚,竟已凝结成一层滑腻暗红的“血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

  李五斩杀杨朝鲁后,立刻护到石山身前,手持染血的卷刃刀警惕地指向赵均用等人,粗重的喘息暴露了他剧烈的心跳。

  赵均用左臂挂了彩,伤口不深,但一番恶斗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仍让他气息微乱。他拄着刀,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正在奋力拔起一根巨大控门栓柱的石山。

  这个元兵,很太不对劲!

  示警、反水、杀人、拔栓…冷静得可怕!

  “你们,是甚人?”

  赵均用声音沙哑,带着审视。

  石山“哐当”一声将沉重的栓柱扔开,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指向城外:

  “将军,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鞑子军营就在附近,大队官军转瞬即至,赶紧开城门,迎大军进城,才是活路。”

  赵均用瞳孔一缩,这人真的是底层小兵?竟能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精准判断局势!他也瞬间有了决断,喝道:

  “闻四九留下,田七,带你的人,速开城门!”

  田七警惕地扫了眼石山李五,又看向赵均用伤口,犹豫道:

  “哥哥,这里…”

  赵均用见他犹豫,厉声喝道:

  “快去!误了大事,爷爷剥你的皮!”

  田七瞪了石山一眼,咬牙带人冲下城墙。

  石山这才走到赵均用跟前,无视满地血腥和闻四九警惕的刀锋,单膝重重跪入粘稠的血泊中,抱拳,声音沉稳有力,道:

  “小人石山,这是俺兄弟李五,都是被鞑子逼得家破人亡的苦命人,早想反了这吃人的世道,只恨无缘得见真豪杰。

  今日临阵举义,手刃仇敌,愿为将军马前卒,杀鞑子,博条出路。望将军收留!”

  李五虽不解三哥为何自称“石山”,但毫不犹豫,学着石山的样子,咚地一声跪入血污,捧刀过头。

  “望将军收留!”

  “好!好!好!”

  赵均用连道三声好,左手虚抬,豪气干云:

  “天助我也!才入徐州便得两位壮士,此番大事必成!哈哈哈!”

  笑声在血腥的城门楼内回荡,赵均用看向石山的眼神却藏着更深的审视。

  示警的是他,杀官的也是他,此刻跪地投效的还是他…这石山,是柄好刀,却也可能是柄会伤主的刀!

  石山自然不知道赵均用如此多疑,丁点时间都能冒出了这么多想法。

  但就算知道了,他也别无选择。

  刚刚穿越,自身啥情况都没搞清楚,就遇到生死大劫,能以乱打乱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哪容得他思前顾后?

  石山起身,目光投向血泊中尚在微微抽搐的杨朝鲁。

  前身的恨意翻涌,但首次亲手杀人的强烈不适感也如潮水般冲击着神经——胃部痉挛,喉头腥甜,指尖冰凉。

  这乱世,果然是你死我活!

  石山面无表情地蹲下,靴子踩在滑腻的血膜和碎肉上。

  掰开杨朝鲁僵死的手指,夺过那柄质量稍好的钢刀,顺势割开其肮脏的衣袍,撕下两片相对干净的布条。

  然后,他便做了一件让赵均用和闻四九都眼皮一跳的事——竟然将两片布条,直接浸入杨朝鲁颈腔仍在汩汩冒血的创口之中。

  温热的血液迅速浸透粗布,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石山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吸饱鲜血触手温热滑腻的布条捞出,拧了拧,将一条递给李五,另一条,毫不犹豫地裹缠在自己额头上。

  黏稠、温热、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液,瞬间浸透发丝,紧贴皮肤。

  石山抬起头,染血的布巾在火光下刺目猩红,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

  “俺们身在敌营,不能提前筹备红巾,只能以此贼之血染巾暂代,让将军见笑了!

  赵均用看着眼前这个浴血缠颅、眼神沉静如渊的青年,心头警兆与激赏交织翻腾。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面上,他却压下所有疑虑,放声大笑,豪气干云,染血的刀锋直指城外沸腾的杀声与火光,道:

  “好!真义士!走!随咱迎大军!夺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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