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超市仓库的日光灯将货架照得惨白。

　　胡军站在临时搭建的简易会议桌前，听着员工汇报生鲜区补货进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存着王倩上周发来的婚礼策划方案，他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晨会结束的掌声响起时，他一眼就在散场的人群里捕捉到王倩扎着低马尾的背影。

　　“王倩，等一下。”

　　胡军穿过货架间狭窄的过道，运动鞋底在瓷砖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正在整理帐单的女孩肩膀明显僵了一下，攥着帐单的手指关节发白。

　　胡军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工装衬衫领口歪了一颗纽扣，想来是今早匆忙出门的结果。

　　“对不起。”

　　三个字脱口而出时，胡军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看见王倩睫毛剧烈颤动，像是被惊动的蝶，下一秒眼眶就泛起红意。

　　货架后的冷柜嗡嗡作响，将她哽咽的声音裹成断断续续的碎片说道：“你说过...说过要和我一起挑喜糖盒子...”

　　胡军喉头发紧，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

　　三个月前某个雨夜，王倩蜷在木沙发上认真的在想买什么样的请柬。

　　而胡军当时正盯着电脑上的工作销售，随口敷衍道：“你决定就好。”

　　此刻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如潮水涌来，刺痛着他的神经。

　　“是我混蛋。”

　　胡军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在半空僵住。

　　“爸妈定了初五的日子，所有筹备都是他们在弄。我连你最在意的...”

　　话没说完，王倩突然转身要走，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

　　胡军弯腰捡起，发现是张手绘的婚礼流程图，边角用荧光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而他负责的“确认酒店音响设备”一栏，被红笔划了个刺眼的叉。

　　“王倩，我错了。”

　　他追上去抓住她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慌。

　　“今天我们去重新选喜糖，看场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女孩倔强地别过头，可眼角滑落的泪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般的光。

　　胡军突然想起刚恋爱时，王倩总爱说他像棵松树，沉默却可靠。

　　可什么时候开始，他把这份信任消耗得一干二净？

　　胡军心一横，手臂一揽将王倩打横抱起。

　　王倩惊呼出声，慌乱中抓住他的工牌，金属牌撞在他胸口发出清脆声响。

　　“胡军！”

　　她捶打着他肩膀，声音却软了下来。

　　“快放我下...这么多人看着...”

　　超市门口的玻璃幕墙映出两人身影，王倩通红的脸埋在他颈窝，发间洗发水的柑橘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路过的员工们吹起口哨，胡军却笑得坦荡，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王倩出来后整理了一下没扣好的衣服。

　　二人就走在中心街时，王倩终于肯转头看他，眼尾还泛着红。

　　“前面路口有家新开的甜品店，听说味道也不错我们去尝尝。”

　　胡军这时牵着王倩的手，王倩假意的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胡军余光瞥了一眼王倩，看他还有没有生气。

　　她偷偷将手机里的备注从“气死人的胡大老板”改成了“笨蛋未婚夫”。

　　甜品店里，王倩用叉子戳着草莓蛋糕，奶油沾在唇角。

　　胡军鬼使神差伸手去擦，却被她偏头躲开。

　　“别以为请吃蛋糕就能了事。”

　　她鼓着腮帮子。

　　“婚礼流程要重新排，伴手礼必须我亲自选，还有...”话音未落，胡军已经掏出小灵通手机打开备忘录：“您说，我记着。”

　　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王倩的讲述渐渐变得轻快。

　　胡军一边记录，一边想起母亲昨晚说的话：“再重要的生意，能比娶媳妇还金贵？”

　　突然伸手覆上王倩放在桌边的手上说道：“等婚礼结束，我们去度蜜月？”

　　王倩的指尖微微发颤，最终反握住他的手。

　　窗外的梧桐树影婆娑，将两人的影子叠成温柔的形状。

　　王倩轻声说：“其实我知道你忙...但有些事，真的想和你一起完成。”

　　胡军喉间滚动着酸涩与愧疚，俯身轻轻吻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说道：“以后不会再错过了，这次换我当你的备忘录。”

　　胡军今天什么事都没想，现在的目的主要是讨王倩的欢心。

　　梧桐叶筛下的碎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王倩将脸颊轻轻贴在胡军肩头，听着他衬衫下规律的心跳声。

　　直到婚纱店橱窗里的水晶吊灯晃花了眼，胡军突然停下脚步，玻璃倒影里，望着王倩的目光比暖光更灼热。

　　“进去试试？”

　　胡军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细纹，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王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缀满蕾丝的世界。

　　轻纱拂过脸颊的触感痒得她想笑，店员热情地迎上来。

　　试衣间的天鹅绒帘幕轻晃。

　　胡军问店员道：“能不能把我女朋友的每一次试的婚纱都拍下照。”

　　这时老板走过来表示可以，问道：“小老板要怎么拍？”

　　“就这样随手拍的每一次换婚纱的照片都要。”

　　老板表示了一个ok的手势。

　　王倩抱着雪纺裙摆走出来时，发现店老板正蹲在落地镜前调试相机角度。

　　王倩捏着婚纱裙脚走到胡军身旁道：“小军老板这是干什么？”

　　“看不出吗？给你拍照片”

　　“现在就拍照吗？头没洗也没化妆！”

　　“自然点，我要求老板照的你每套婚纱的照片，不用化妆”

　　心想果然，女人啊，一到自己重要的时候是想自己如何打扮的漂亮一点。

　　不要留下遗憾。

　　珍珠白的缎面婚纱裹着她纤细的腰肢，头纱垂落的瞬间，他的呼吸都滞了一拍。

　　“好看吗？”

　　她转着圈，裙摆绽开成皎洁的月光，发间的碎钻发饰随着动作簌簌发亮。

　　王倩试着婚沙。

　　婚纱店老板就连拍十几张，屏幕里每个定格都像精心构图的油画。

　　“再换那套鱼尾的试试？”

　　胡军声音沙哑，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