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节外生枝
宁怀璧从树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目送着这帮地精狼骑兵吱哇乱叫着越跑越远。
没关系,就这帮狼骑兵行军的速度,她凭轻功很快就追得上。
女将迈过战场,停留在一具战马的残骸前面。
——马蹄铁是制式的,马屁股上有烙印,鞍具上也有军器监的标识。
是边军,不是什么商队。她想着,有一队边军在这里与绿皮的狼骑兵先锋激烈地交锋过,但是很奇怪,马的鞍具、能用不能用的军械全都被遗弃在了原地,没有收走。
她拾起一把马刀,这柄加厚加长的马刀刀刃上全是豁口,但对于绿皮来说这可算是神兵利器了。
宁怀璧虽然向来都对于地方部队参与自己的任务持嫌弃态度,但必须承认的是,同样是凡人部队,地方卫所军与边军将士的部队素质是有云泥之别的。
不只是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安远韬,长久以来与各色异族不间断的作战让边军拥有了针对各种敌人独一档的丰富经验,在她过往与边军合作过的任务中就不止一次听边军将领献宝一般地说过:
打绿皮,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留下任何可供利用的资材军械,不然下一次在打交道的时候,这帮子不知道脑袋怎么长的异族拿你留下的战利品攒出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正常。
——为什么?是撤退的太着急,没有时间打扫战场吗?
她站起身,看了看竖在战场中央那根木桩上的无头兽人残躯,又看了看满地没脑袋的兽人、地精、甚至座狼。战场上没有人类的遗体,应该是被带走,或者择地掩埋了。
显然这股边军时间还算充裕,他们有时间安排好自己人的遗体,还有时间大费周章的挨个砍首级带走,甚至弄了根木桩搞什么悬尸示众,这只能是故意为之的。
——可是,为什么?
一只地精摇摇晃晃地从尸体堆里醒了过来,它惊讶地发现自己抢到手的绝世神剑居然不见了!它愤怒地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四处寻找那个偷袭了自己的卑鄙小人,才发现狼骑兵队伍早就不见踪影了。
很快,站在奥罗格老大木桩前面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就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俺滴乖乖!搞毛二哥在上!!你看那漂亮的盔甲!你看那头盔!上面还有四棱八翘的尖刺!!!简直太WAAAAGH啦!俺今天要发财啦!!!
它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好像刚刚发出尖叫声的不是它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地精看那斗篷虾米没啥动静,好像没发现自己,它嘿嘿嘿地狞笑着,从地上抄起了一根漂亮的棍子。
走了两步,它又发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砍砍,于是它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棍子,捡起了被遗弃的马刀。又走了两步,地上居然有一把比它之前抢到的那把大砍砍还长的大戳戳!这把断裂的马槊断的位置比较靠下,连断杆带槊头几乎跟地精一样高了,它几乎抑制不住喜悦要尖叫起来了!
但是那个斗篷虾米似乎对木桩上的奥罗格老大失去了兴趣,蹲在地上看别的东西去了,这突然间的变故把地精的尖叫声憋回了喉咙里。它蹑手蹑脚地从目标的背后靠了上去,打算给这斗篷虾米来一下狠的。
就在这时,爆裂的火焰从它脚底迸发出来,一道两米高的火柱瞬间吞没了它。地精憋回去的尖叫无可抑制的响彻山谷,它疯狂的扭动着,在火焰中的剪影就像是庙会里小孩子看的皮影戏。
很快,尖叫声、扭动的身影都消失了,火焰散去后只剩下一堆无法辨认的焦炭,还有一颗烧的通红的槊头。
女将朝着那一堆东西投去了冷冽的一瞥,然后向谷外走去了。她双脚发力,身姿轻盈地飞上了一根树杈,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山间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留下残破的军械是为了勾起低等绿皮的贪婪,吊起的兽人战将是为了向高等绿皮发出挑衅,割下带走的首级是给座狼留下追踪的线索。
她站在一棵高耸的松树顶端,扶着树干,看着狼骑兵远去的方向。
——向西去了?往哀痛山脉更深处?
女将完全明白了这个不知名边军将领的思路,干脆利落的指挥,环环相扣的计策,都是为了将绿皮引诱绿皮远离震旦的边疆城镇村屯。
她不知道这个未曾谋面的同僚是否手上有着足够的力量,也不了解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庞大的一只兽人军团,更不清楚他们计划怎样从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
但她知道,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意外,都会导致这只边军蹈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有可能的是,这些边军汉子压根就没打算生还边塞,打的是以一己之力拖延绿皮的行军,尽可能为边疆诸镇争取设防时间的主意。
想来第一时间,这位将领就已经派人回报山中绿皮的动静了。
——边军果然多慷慨悲歌之士,此等人才万万不可殒身埋没于此。
女将加快了脚步,就连林中的飞鸟都被快速地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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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城刚刚入夜。
夕阳已经消失在山间,天边还挂着一点晚霞,在黑色的云朵之下渐渐散去火红的光辉。
城中开始亮起了灯火,妖孽作祟与大军出塞的阴影似乎已经被人们遗忘,新武城的百姓们回到了日常生活的轨道上。做工的百姓急匆匆往家中赶去,茶馆酒肆里的江湖人酒酣耳热之际扬起豪言壮语的阵阵喧嚣,秦楼楚馆间,老实了一阵的纨绔们重新开始了放浪形骸的生活。
雪团儿今天也抱着膝盖坐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兵丁正预备着关城门,一个蓝布包就放在她身边。
——唉,今天公子也没回来......
两个巡哨的士兵扛着长矛走了过来,看见靠着墙根坐着的小姑娘,温和地笑了起来。
“雪团儿小姐还没走呢?要关城门了啊。”
雪团朝两人招了招手,把身边的蓝色包袱举在头上晃了晃。
“两位哥哥巡城辛苦啦,来一起吃点心嘛?这么大块雪团儿吃不完,隔了夜就不那么好吃啦!”
两个士兵好像就等着小姑娘邀请一样,走过来靠在另外一边城墙上,面对着小姑娘坐下。
“哈哈那可好,谢谢雪团儿小姐啦~”
其中一个士兵摘下了头盔搁在墙头上,却没急着接小姑娘掰好的桂花糕,他嘿嘿一笑,从怀里摸了几个橘子出来,递给小姑娘。
“这几日兄弟们巡城都吃了雪团儿小姐带的桂花糕,总不好白占便宜,说出去都成啥了?您跟着小将军啥好吃的估计都见过了,这几个橘子是咱兄弟自家地里种的,早上才送了来,雪团儿小姐您尝个新鲜。”
雪团儿也不推辞,嘻嘻笑着拿本来包桂花糕的蓝布皮垫着几个橘子,剥了开示意两个军士一起吃。
“我家公子说,巡城的兵哥哥们可辛苦啦,平日里操练不能少,还得风吹日晒的值哨。桂花糕嘛,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好吃的呀~”
本来大家以为敢冲上城头乱来的雪团儿一准是大户人家那种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丫鬟,结果正相反,几天下来人美心善还乐善好施的小姑娘现在成了巡城队团宠。
天天值晚哨的兄弟都有桂花糕吃,偶尔陪小姑娘聊天给她夸高兴了,还唱两段据说是小将军教的曲子。小姑娘唱的小曲儿跟过年庙会上唱的戏完全不是一个调调,可软软糯糯的嗓音唱啥都好听。
本来这个点的哨耽误晚上吃饭谁都不爱来,现在为了能跟这么个小妹妹聊两句,队里现在抢晚哨都快抢破头了。
递来了橘子的那个士兵笑了笑,朝雪团儿说道。
“雪团儿姑娘,今个得请您早点回去了,不知怎么的,队里听说晚间要来知府衙门的上官巡查。也不知这是哪的风吹来的文官来查城防,万一给您碰上了不是解释起来还费事嘛。”
雪团儿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公子说过,不能给人工作添麻烦!
就在雪团儿稳稳当当地跟两位巡城的士兵行了礼,打算赶紧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影,身上带着忽明忽暗的红色真气,从远处朝着城门口跑了过来,就在城门不远处一头栽倒。
“山中......有警......紧急军情......速报总兵......”
雪团儿敏锐地听出来,那断断续续的竟是王家大爷的声音!!!
她急迫地从城头探出小小的脑袋,想去一看究竟,可还没关上的大门突然被急匆匆的打开,一个一身斓衫的文士带着一干随从赶了出来。文士一挥手,几个衙役打扮的随从赶了上去,拖着倒下的王大富就进了城。
雪团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赶紧缩回头免得被对方看见。
竟是那天那个长得很难看的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