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受魏公恩赏，怎么敢因为钱财身外之物背叛！”
面对这位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赵璋德慌乱地解释。
“定是那夏允彝设计，离间我对魏公的忠诚啊。”
话语间，赵璋德将手中早已捏了多时的两张田契送上。
崔应元不动声色地收入囊中，挥了挥手让左右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退下。
“孙承宗那老家伙死灰复燃，朝堂上的争斗愈演愈烈，魏公吩咐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江南拿下。”
“杀陈子龙，如同折断江南东林之文胆。”
“想要报答魏公，本官给你三日期限，坐实陈子龙之罪。如果三日后你还没拿出个章程，与陈子龙同罪论处！”
“下官为魏公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
崔应元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带着锦衣卫离开了县衙。
“下官恭送指挥大人。”
崔应元没有立刻拿下赵璋德，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继续添一把柴火。
赵璋德凝望着崔应元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他长呼了一口气，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而他却感受到一股阴冷。
如果三天之后真的没有进展，赵璋德毫不怀疑崔应元会拿他祭旗。
可陈子龙本身没有什么大罪证，除非能让他罪加一等。
“县尊大人，董二公子在厅堂求见。”
“求见求见，天天求见，不就是说那田地的破事！”
“真他娘的贪得无厌！”
赵璋德回过神来，恶狠狠地骂道。
“那我替县尊大人回绝了？”师爷在一旁说道。
“罢了，本县还是去见他一见。”
一出里屋，迎面碰上董祖常。
赵璋德就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孔。
谁让他有个南京礼部尚书的爹呢？
“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啊。”
“赵县尊，奉贤东岸的滩涂，世属我董家故地。”
董祖常指着上海县南边的一大块土地，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知县衙什么时候能归还董家？”
“县衙已经将此事提上日程，但此地上农户甚多，春播又刚刚下种，还须徐徐图之啊。”
虽然赵璋德得到了整个营田所，但土地是不能一下子全部收回的。
一两万的逃户流民是极其不安定的因素。
真成了第二个苏州民乱，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董祖常却不理会这些，一看赵璋德不做明确表态，进一步威胁道。
“家父天天念叨着祖宗之地不可弃也，此地一日不还，家父在南京一日难安啊。”
“三日之后我再来拜访县尊大人，如果董家连祖地都无法收回，那我看上海县也该变变天了！”
董祖常放完狠话，嚣张地离去。
面对董家和阉党的双面压力，赵璋德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
他一直以为他在这盘棋里是左右逢源的棋手。
到现在才发现，他不过是高级的棋子罢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赵璋德脑海中闪过。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一直在县衙煎熬到晚上，趁着夜色，赵璋德溜出上海县城，来到了城郊锦衣卫千户的驻地。
崔应元和他的两千兵马驻扎于此。
“如此兵行险棋，你好大的胆子！”
“眼下若想除掉陈子龙，下官只有此下策。”
“你可知董家势力庞大，岂是轻易相与的？”
“董家步步紧逼索要田亩，分明是不把下官和咱们放在眼里，若是除了陈子龙却壮了董家等士族，江南一样无法掌控！”
“此事操作得到，董其昌震怒之下，必然死心塌地投靠咱们。”
摇曳的烛光下映衬出赵璋德和崔应元两人的倒影。
场面陷入了沉默。
末了，崔应元的脸上露出来一抹狠厉。
“明日就放陈子龙出狱，务必大肆宣扬陈子龙与董家之仇怨。”
“三日后子夜，开西面城门。”
“此事若成，我亲自向千岁给你请功。”
……
第二天清晨，接到赵璋德命令的狱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陈子龙的单人单间。
此时，陈子龙正隔着栏杆，和隔壁刚刚学会五子棋的狱友激情对弈。
“三三连珠。”
“你输了！”
“再来一局！”
狱丞头大地看着不亦乐乎地两人，对陈子龙恭敬地呼唤道。
“陈小相公，您可以出狱了。”
“嗯？”
正准备在监狱中大展身手的陈子龙感到疑惑，赵璋德良心发现了？
还是他之前的那些布置被发现了？
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说。
陈子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跟着狱丞一起离开了这里。
旁边那个可怜的狱友眼巴巴地看着才来了三日就要出去的棋友，顿时感觉到了人生的参差。
“下次再见啊。”
陈子龙带着疑惑走出了牢狱，热情地向狱丞，狱卒和狱友挥手告别。
陈家一大家子和夏允彝，张溥，杨廷枢早早得到消息，在牢狱门口等候。
吴驴子，赵峰和还有几十个营田所的代表等在后面。
“哥！”
陈子龙刚探了一个头出来，便被家人朋友和营田所的骨干团团围住，检查翻看有无伤口和淤青。
“你在牢里这几天，大家都特别担心，爹找了许多关系，就是盼着他们能早些把你放出来。”
“陈大人啊，你在里面受苦了啊……”
几十个营田所的代表齐齐跪下，动情者甚至留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懋中平安出狱就是天大的喜事，你们都快起来吧。”
夏允彝一边端着燃烧的艾草火盆让陈子龙跨过去除晦气，一边开解营田所的骨干。
陈子龙看着这一片大团圆的景象，心里愈发地疑惑。
一路回来的路上，听着夏允彝讲起近况，陈子龙心中的疑惑逐渐变成了猜想。
在安慰完家人和营田所的骨干后，他叫上了众人一同到陈家里屋商量。
苏州的沈扬在陈子龙进监狱后连夜赶回松江，苏州的陈记水晶坊由杨念如坐镇。
这是陈子龙嫡系来的最全的一次。
东林士子夏允彝，张溥，杨廷枢。
陈家的陈所，颜佩韦，沈扬。
营田所的吴驴子，赵峰和。
群贤毕至，长少贤集。
“诸位，我怀疑这是一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