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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春闱

大明有龙气 蜀心 2431 2025-08-07 12:48

  崇祯元年二月初九,京师内城,贡院。

  初春北风犹劲,贡院外天际阴云低垂,似有倒春寒之雪意,却依然压不倒众多士子热情似火。

  放眼望去,一小部分举子看似满腹经纶,已经雄赳赳地傲立于风中等待开考。

  有的举子愁眉苦脸,显然是对自己的经义水平严重缺乏自信。

  但更多举子还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紧张地讨论着有关科举诸多事宜。

  无论是哪一年的春闱,话题讨论度最高的永远都是押题和主考官的人选。

  前者决定了具体的答题质量,后者决定了审核科考卷子的风格。

  “诸位兄台可有听得,本届春闱的主考官可是内阁孙大人,温大人。这两位大人向来以清正严明著称,有此主考,乃是此届春闱之福,诸多考生之福啊。”

  几个河南籍贯的举子围在一团热烈地讨论着。

  无论旁人如何想,对于那些在天启年间屡屡落榜的进士而言,早已将落榜的全部原因都归咎于阉党一边控制科举,一边高呼‘野无遗贤’。

  好不容易改天换地,真当叫一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中!真中!孙相公,温相公俱是反对阉党的直臣。”

  一个同行河南士子热切地推了一把身旁的同伴,明显带有调笑的意思。

  “史兄,天启二年,天启五年你均名落孙山,天天嚷嚷着阉党为祸,如今可不会闹出一而再,再而三的笑话吧!”

  那姓史的年轻士子扫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同伴,却没有回嘴也没有愤怒,只是将目光转向贡院大门,眼神愈发坚定。

  “老师,等我考中进士,为官一方,定要效仿您当一个忠良死节之臣!”他在心里默默想到。

  别人归咎于阉党为祸多半是怨天尤人,而此史姓士子却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原因显而易见,此人便是时年二十六岁的史可法,师从于惨死于阉党手中的前七君子之一的左光斗,天启朝的两届春闱,自是将其拒之门外。

  在一旁的陈子龙暗暗听得,在一堆熟练的河南官话中,只提取出主考官是孙承宗和温体仁两人这关键信息。

  他立刻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孙府里秉烛夜谈时孙承宗和他不谋而同的论断。

  “当东林过于强大,众正盈朝和众恶盈朝对崇祯皇帝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在原本的历史中,由于阉党势力庞大,流毒甚广,所以崇祯元年春闱的监考者仍然由天启朝的内阁首辅施凤来和内阁次辅张瑞图担任。

  如今施凤来闲置,张瑞图去职,顺位由内阁次辅孙承宗担任主考理所当然。

  但在第二位主考的选择中,崇祯皇帝朱由检却力排众议,敲定了初入内阁,资历尚浅的礼部侍郎温体仁,明显有重用之意。

  借着阉党倒台之机,温体仁以孤臣,忠臣,直臣的身份迅速取得了崇祯皇帝的赏识,属于年轻有为的储备干部。

  反观礼部尚书来宗道,与阉党交往过密,已经被定性为迟早要清算的遗留分子。

  最好的结局就是体面离职,保留七品县令待遇。

  最坏的结局是和阉党首恶一同论处,下狱为囚。

  官场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朝廷乡野额外瞩目的春闱是礼部侍郎温体仁晋升为礼部尚书的最后一块跳板,几乎已是十拿九稳,板上钉钉之事。

  而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并列,前者掌握科举、礼制、祭祀,后者有权利选调,提拔正四品及以下各级官员,二者同为天官,权柄极大。

  再加上深得皇帝信任,届时掌握礼部的温体仁极有可能超越几位内阁阁老,抢先一步成为首辅。

  反观三朝老臣孙承宗,身兼兵部尚书,再进一步的机会反而不大。

  事实上,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天启七年阉党一倒台,‘孤忠’,‘廉谨’之臣温体仁即可晋为礼部尚书,两年后顺利入阁,即为次辅,四年后位列首辅。

  如今因为他的暗中操作,齐党党魁亓诗教在河南布政使的位置上老木逢春,死灰复燃顶替了温体仁的位置,抢先一步入阁,却依旧没能阻碍这颗崇祯初年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一声清脆的锣鸣打断了陈子龙的思路,原先杂乱无章的士子开始自觉排列队伍,等待差役搜检。

  正值料峭春寒时节,解开衣物接受搜检的举子们都冷得直战栗,但眼神中无不透露出一股热烈的渴望。

  三年一遇的抡才大典,中进士,点翰林,就是他们这些举人从预备官员转变成正式官员的最好时机。

  有些举人熬上一辈子,侥幸补上了一个实缺官,从主簿升到县令便已是顶天。

  殊不知成为进士之后,一旦在翰林院熬上几年资历,大好前程近在眼前。

  最好的那一批走翰林院的路子青云直上内阁,中等之人分配至六部一类的朝廷衙门,最差也是外放,成为一县主官。

  三千举子提篮负笈,鱼贯而入,正如鲤鱼跃龙门之景。

  天子脚下,宰辅监考,青袍皂靴间,但闻靴声窸窣,竟无人敢高声语。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之间,陈子龙被人挤着挪动脚步向前行走,竟有一滴汗水从额头滴下,他遂抬头向上望。

  只见得一块实木牌匾悬于贡院中坊之上,万历年间,内阁首辅张居正重修贡院,故立此牌匾。

  陈子龙细细看去,从右到左赫然是四个醒目的烫金大字“天下文明”。

  紧接着,便是根据《千字文》编号进入号舍,龙门内号舍如蜂巢密布,每间方广五尺,仅容转身。

  老吏唱名时,嗓音嘶哑如裂帛,惊起檐角寒鸦数点。

  一天一夜很快过去。

  至夜,北风穿巷,号帘翻飞如招魂幡。

  有人以裘衣裹足,犹自战栗;有人以砚台暖手,呵气成霜。

  忽闻东巷爆出嚎啕——原是贵州老举人烛火引燃试卷,焦灰飞舞如黑蝶。几位监考差役疾步而过,绯袍下摆扫过结霜的青砖,其声飒飒,似新天子御极之初,那柄悬在天下士子头顶的尚方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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