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小冷值夜班的晚上，小周看见童梅香拎着一个保温桶往宿舍区走去——那里面装着她特意为小冷熬的鸡汤。小周躲在转角处，看着童梅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默默祈祷：“傻姑娘，这次可一定要长个心眼啊。“

　　果然，不到半小时，小周就听见宿舍区传来一阵骚动。她快步赶过去时，正好看见童梅香哭着跑出来，精心准备的保温桶摔在地上，鸡汤洒了一地。远处，小冷衣衫不整地追出来，身后还跟着个惊慌失措的姑娘。

　　小周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童梅香。女孩的脸上满是泪水，精心化的妆都哭花了，但眼神中的震惊和痛苦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周姐...“童梅香颤抖着抓住小周的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小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什么也没说。有时候，沉默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她看着地上洒落的鸡汤，想起童梅香曾经骄傲地说这是她特意跟家里厨师学的。这一刻，小周突然很庆幸自己打破了一贯的原则——有些真相，值得用特别的方式揭穿。

　　何仁怀下班回到家时，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小区。推开家门，一股浓郁的莲藕排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疲惫了一天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雅晴系着碎花围裙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声头也不回地说：“洗手准备吃饭吧，汤马上就好。“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家常小菜：清炒时蔬闪着油光，红烧鱼散发着诱人的酱香，还有何仁怀最爱吃的凉拌木耳。他正要去盛饭，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站着满脸愁容的柴颖芳和眼睛红肿的童梅香。柴颖芳一身得体的藏青色套装，但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的焦虑。“何主任，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来打扰。“她的声音带着知识女性特有的克制，“但梅香这事...我实在是...“

　　雅晴连忙将母女俩让进客厅。童梅香像个木偶般被母亲按在沙发上，往日神采飞扬的大眼睛此刻黯淡无光，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何主任，我恳请您把小冷退回学校。“柴颖芳单刀直入，“这种品德有问题的学生，不配在我们医院实习。“

　　何仁怀皱眉看向童梅香：“发生什么事了？“

　　“他...他在老家有女朋友...“童梅香的声音细如蚊蚋，“却一直骗我说会和我结婚...“

　　雅晴端来热茶，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医术再高，品德不行也没有用啊。“

　　这句话像根针一样刺中了何仁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但在客人面前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直到送走柴颖芳母女，关上门的瞬间，他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什么叫品德不行？“他转身质问雅晴，“明明是童梅香拆散的小冷他们，怎么反倒成了小冷的品行问题？“

　　雅晴正在收拾茶杯的手顿住了：“你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吗？是小冷在利用童梅香的社会关系！“

　　“是！小冷是利用了他们！“何仁怀激动地拍着茶几，震得茶杯叮当作响，“但这个贫苦家庭出来的孩子，一没有权势为自己谋个好前程，二没有能力跻身上流社会，除了这样低三下四地走捷径，他还能怎么办？“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那个被富家女抛弃的农村小子——那是年轻的他自己。“你以为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愿意当个卑鄙小人吗？“他红着眼睛质问雅晴，“在这个拼爹的社会里，我们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雅晴震惊地看着丈夫扭曲的面容，突然明白了他为何对这件事反应如此激烈。餐桌上那锅莲藕排骨汤还在冒着热气，却再也没人有心情品尝了。

　　与此同时，医院宿舍楼下，童梅香挣脱母亲的手：“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走向停车场那辆红色保时捷，却在开车门时突然转身，朝着医院方向跑去。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散了那些被欺骗的泪水。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贫穷与富有。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雅晴独自坐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抱枕的流苏。方才的争吵让她胸口发闷，窗外的夜色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压抑。突然，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来电显示“马处长“三个字让她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雅晴，马上到处里来一趟。“马处长的声音透着罕见的急促，“把继续教育学院那套审计底稿全部找出来，特别是涉及资金流向的关键证据——俞璟被抓回来了！“

　　雅晴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潜逃海外多半年的蛀虫终于落网了！她下意识抬头望向书房方向，何仁怀的身影在磨砂玻璃后烦躁地来回晃动。

　　“我马上到。“她简短应答，挂断电话时忍不住对着空气喃喃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何仁怀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睡袍带子松垮地垂着，露出脖颈处一道青筋，“你们审计处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变态？以揪人小辫子为乐？“

　　雅晴正在玄关换鞋，闻言直起身子：“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何仁怀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揪出个贪官能给你们发奖金还是怎么着？整天搞什么警示教育，不就是变相羞辱人吗？“

　　鞋柜上的钥匙串被雅晴攥得哗啦作响。她注视着丈夫扭曲的面容，突然发现这个同床共枕十余年的男人竟如此陌生：“维护国家资金安全是审计人员的使命。每一分公款背后，可能是贫困学生的助学金，可能是重症患者的救命钱。“

　　“少在这唱高调！“何仁怀突然暴怒，一拳砸在门框上，“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里查账的，知道基层的难处吗？“

　　雅晴的目光扫过丈夫腕上那块新换的劳力士，扫过书房里那套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最后定格在他充血的眼睛上：“所以这就是你收受医药代表回扣的理由？“

　　这句话像柄利剑刺穿了何仁怀的伪装。他的表情瞬间凝固，血色从脸上褪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我...我去单位了。“雅晴转身拉开房门，她最后看了眼僵立在原地的丈夫，轻轻带上了门。

　　电梯下行时，雅晴望着镜面墙中自己苍白的倒影。手机震动起来，是马处长发来的现场照片：俞璟戴着锃亮的手铐，正被押下警车。

　　办公楼灯火通明。当雅晴抱着厚厚的审计档案走进会议室时，jiwei的同志正在白板上绘制资金流向图。马处长迎上来低声道：“刚突审出重要线索，可能牵扯到董院长、良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