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收摊，顾军开始收拾摊位上的锅碗瓢盆，军嫂丽娟坐在小凳上清点着今天的收入，手指蘸着唾沫数着皱巴巴的纸币，忍不住低声嘀咕：“让大宝那孩子吃也就罢了，他现在好歹管着钓场。但是让城里那几个残疾白吃白喝是怎么回事？还天天免费吃，还农村食堂，你怎么不让全村人都过来吃，显着你呢。”
丽娟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正在擦桌子的顾军听清楚，显然对于顾军的擅自决定颇有微词，但是面对威势见涨的顾军，现在只敢这样旁敲侧击地牢骚两句。
顾军闻言放下抹布，凑近妻子压低声音呵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问你，我让大宝带人过来免费吃，他是不是就承我这个人情？往后村里要还有什么好事，他还能不想着咱们？”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再说了，这几人可是王干事带过来的，咱们顾村以前是什么样子你难道忘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明秀钓场】这四字回去给我抄一百遍！”
丽娟被丈夫一顿训斥，这才恍然大悟，她摸着后脑勺想了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是是是，我见识短，这不是还有你拿主意嘛。抄，回去我就抄。”
顾军这才缓和了脸色，得意地整理着围裙，忽然又想起什么，严肃地叮嘱：“还有，往后见到那几位，可别一口一个残疾。要叫老师，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丽娟连连点头，帮着丈夫收起最后几张凳子：“都听你的。”
夫妻俩推着餐车吱呀吱呀地往家走，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伴随着他们低声商议明日要准备的菜色。
守誓者总部，蓝雪英办公室。
蓝雪英轻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发现自己最近头疼的频率明显增加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从王明这个不安分的小子加入之后。
“你们考虑得很周全，使用情绪共鸣确实可能对他人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这个方案不可取。”蓝雪英肯定了两人的谨慎，在定下基调后，她话锋一转：“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比如把那只猫和徐珠珠的灵魂永久链接，让徐珠珠的身体同时承载两个灵魂，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共生。”
“共生？！”宋红秀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提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蓝雪英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没错。你们不是观察到，即便隔着肉体屏障，那只猫和徐珠珠的灵魂依然能够融合么，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们真正实现共生。”她停顿片刻，提点道：“其实你们还忽略了一个问题，团子身体是没有经过镇魂钟的锤炼，灵魂过于强大而肉体弱小，长此以往会导致灵肉分离。最终的结局，是团子和徐珠珠都会走向毁灭。”
王明若有所思地接话：“也就是说，团子是灵魂太强而肉体不堪重负，徐珠珠是灵魂太弱而无法支撑肉体。如果让她们共生，就能互相弥补缺陷？”
“正是这个道理。”蓝雪英赞许地点头。
宋红秀却面露难色：“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寻找徐珠珠散失的本我灵魂，说不定它们还在天地间游离，或者依附在其他生物身上......”
蓝雪英的目光落在宋红秀身上，眉头微皱：“红秀，你的思想似乎出现了偏差，组织不可能为个人投入如此庞大的资源。我们守誓者创立之初的目标是寻回人类散失的本我灵魂，在这个使命完成后的新阶段，我们的战略重心是扭转人类文明不断衰退的命运，而非专注于拯救某一个个体。”
王明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问道：“你......很难接受徐珠珠和团子共生的方案吗？我倒觉得，以徐珠珠对团子的喜爱，她说不定会很乐意。”
宋红秀侧过脸，声音有些发紧：“可是......”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征求徐珠珠的意见。”王明挥手打断道：“尊重她本人的选择，再作决定。你认为呢？”
宋红秀张了张嘴，最终把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两人向蓝雪英行礼告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蓝雪英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虽然过程麻烦且耗费心神，但她确实有能力在城内搜寻徐珠珠散失的灵魂碎片，可若那些碎片已经飘散到其他城市，就需要协调各地负责人协同搜寻这样的人力物力消耗，绝不是为了一个人能够动用的。但更让她隐忧的是，红秀最近思考问题的方式明显发生了变化，竟然开始将个人置于组织战略之上。
当初安排宋红秀带领王明，甚至将她安插在保护者联盟，本意是要纠正王明过于理想化的思维方式，没想到王明还没被拉回正轨，宋红秀反而受到了影响。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感，让蓝雪英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回到住所，王明和宋红秀将蓝雪英提出的方案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徐珠珠。
果然如王明所料，徐珠珠对这个方案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刚才我抱着团子的时候，完全没有在灵界那种融合的感觉啊？”
王明沉吟片刻，分析道：“可能是你们之间的灵魂吸引力还没达到临界点，或许需要经过多次融合后，才能在现实世界也实现融合。”
“临界点？”徐珠珠困惑地歪着头。
“没错，临界点。”王明耐心解释着自己的推测：“所谓共生，意味着双方再也无法分离，但眼下你们显然还能独立存在，远未达到那种程度。所以我推测，可能需要你的灵魂进一步虚弱，才能突破现实世界的屏障。”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不过这里存在风险，如果我的推测错误，当你灵魂虚弱到陷入昏迷，却依然无法在现实融合，那你可能就会永远成为一个......睡美人。”
徐珠珠愣住了，她垂下眼帘，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皮肤下细微的青色血管。
宋红秀一直在观察徐珠珠的反应，此时轻声开口：“你考虑清楚，这个选择关乎你的生命。如果你害怕，我们可以继续寻找其他方法，比如......”
“不用了。”徐珠珠突然打断，像是被宋红秀的话刺激到了，她斩钉截铁地说：“就选这个方案！猫神一定会庇佑我的！”
“你！”宋红秀气结，但看到徐珠珠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公事公办地说：“既然你决定了，这几天就住在我这里，待会我陪你去学校请假。”
做出决定后，徐珠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开心地抱起团子转了个圈：“没问题！只要能在现实世界和团子融合，我什么都配合！”
事情定下来后，下午宋红秀便陪着徐珠珠前往燕京大学办理请假手续，当她们向辅导员说明需要请假养病时，老师看着徐珠珠苍白虚弱的脸色，很爽快地批了病假。随后两人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徐珠珠抱起心爱的白猫BB，和室友简单道别后，便跟着宋红秀回到了住所。
一切安排妥当，徐珠珠被暂时安置在王明原先居住的房间，她仔细打量了这个简洁的房间，将自己的物品整齐地摆放好后，就迫不及待地抱着BB来到客厅，将它带到团子面前。
BB是一只优雅的白色长毛猫，而团子则是只活泼的黑白花色奶牛猫。初见时，BB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低着头发出细弱的喵喵声，团子却表现得十分热情，主动上前轻轻舔舐BB的毛发示好。
“它们相处得真好啊！”徐珠珠开心地将两只猫一起搂进怀里，一会儿蹭蹭BB柔软的长毛，一会儿又把脸埋进团子温暖的肚皮，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王明三人坐在餐桌旁，看着这一幕不禁会心一笑。
朱薇轻抿着茶水，由衷感叹：“她真是爱猫成痴啊，说不定在徐珠珠内心深处，一直梦想着能成为一只猫，现在能和团子融合成猫女，对她来说反而是美梦成真。”
宋红秀却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和猫融合，我实在理解不了。现在还要我们帮忙促成这件事，蓝姨也是的......”
“宋红秀，我发现你变了。”王明忽然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放在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绝不会对蓝负责人的决定有任何异议，更不会在意徐珠珠的选择。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个案例很有研究价值，巴不得快点推进实验呢。”
宋红秀脸色一红，回想曾经的自己，王明说的确实没错。如果是之前，她才不会在乎徐珠珠的选择，反而觉得徐珠珠的选择非常具有研究性，还会促使她做出这个选择。
想到这里，宋红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王明，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王明迎上她的视线，摊开双手笑道：“不过这样我感觉还挺好的，让你有了几分世俗的人味。”
宋红秀没有接话，默默收回目光。世俗的人味吗？她暗自思忖，这种改变究竟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