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季咸的问题。

　　杨平安笑道：“这世道，清高一时易，清高一世难。

　　别看谢青只是个丹师，他背后是丹坊。

　　虽然同是地头蛇，丹坊能通郡城，周家却不行。”

　　“而且，谢青收周二河为徒，周五味还让儿子立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认贼作父？！”

　　季咸略微惊讶，“自家老爹被这般羞辱，周二河也肯认？”

　　杨平安挺直腰板，撑着膝盖，笑出声来。

　　“别看周家在采药人跟前，威风八面，遇着这事儿是真舍得啊！”

　　“扑通一声，就跪瓷实了！”

　　他顿了顿道。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扯着嗓子喊什么‘三生有幸遇名师，求谢丹师收我为义子’。”

　　“二十四五的大小伙子，磕头比摔炮还利索！”

　　三根手指竖起，在季咸眼前摇了摇。

　　“整整三个响头，咚咚咚三声师父，不带打磕绊的！”

　　季咸喉结滚动，仿佛亲眼看见了那腌臜交易。

　　胃里泛起酸水，想吐又吐不出。

　　这世道本就如此？

　　踩着人骨往上爬的。

　　连脸皮血肉都拿来当垫脚石？

　　平复了下心情，季咸问，“谢青答应了？”

　　“那厮当场应下。”

　　杨平安点点头，“还说要带周二河学炼丹，乐得周五味胡子都翘上天。”

　　“等谢青离开之后，这老狐狸转头就和儿子炫耀，说借马寡妇搭上谢青这条线。

　　既甩了烫手山芋，又攀了高枝。”

　　季咸摩挲着下巴。

　　谢青撞见马三姑勾结山匪。

　　按马三姑的性子早该灭口，除非...马寡妇背后那条妖蛇，怕是抓住了谢青的七寸。

　　季咸说出推测。

　　杨平安垂眼，抚摸着黑狗的脊背：“还有一种可能，现在的谢青根本不是本人。”

　　“但今早。衙门的苏姑娘，还看见他在炼丹。”

　　季咸摸着下巴。

　　“若真是妖魔顶替，怎么会连记忆和丹术都分毫不差？”

　　“夺舍。”

　　杨平安手指一顿，又摇头否定：“不过被夺妖舍者，周身必带妖气，啸天不可能嗅不到。”

　　脚边的黑狗适时吠叫两声，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地面。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烛火在房间中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杨平安率先打破沉默。

　　“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人必须除掉，免得日后成了祸患。”

　　季咸点头应下。

　　济世堂开业在即，加上顾忌马三姑背后势力，他最近行事确实谨慎了些。

　　杨平安揉着啸天的脑袋。

　　“可惜待会儿就要进山，不然倒能陪你去谢家探探虚实。”

　　“这般着急？”

　　“狩猎场出了乱子。”

　　杨平安目光沉了沉，腰间的令牌微微发光。

　　他也是刚刚收到消息。

　　这次，他专程来提醒周家与谢青之事。

　　更要看看自己看中的苗子，究竟如何。

　　毕竟，雏鹰总要独自振翅，才能翱翔九天。

　　当年，他从深山杀到青州，见过太多顺风顺水的天骄，折在登天门前，护得太紧反而断了前程。

　　临行时，杨平安起身叮嘱：“周五味是只老狐狸，周二河必会借机与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