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自然乐意得很！

　　今早我去衙门时，唐师爷都亲口说了。

　　让她明日随我，去苍梧山外围转转。

　　难得来趟寨子，是该好好游玩！”

　　周二河嗓门敞亮，嘴角快咧到耳根。

　　唐师爷竟然答应了？

　　季咸摩挲茶杯，想起换户改册那日，见到的精瘦男人。

　　那人既是苏姑娘亲舅，又是县令的心腹。

　　如果衙门真要撤离，唐师爷不会不知情。

　　“连师爷都首肯，周兄这趟必是稳妥了。”

　　季咸压下疑虑，故作轻松地捧了句，余光打量着对方神色。

　　周二河听了这话，只觉得仿佛已经抱得美人归。

　　他近日接连遇上好事。

　　先是被谢青收为弟子，得了丹诀。

　　明日又要与佳人，上山采药打猎。

　　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春风得意的劲头。

　　“季兄弟这话可抬举我了。”

　　他嘴上推辞着，嘴角却止不住往上翘。

　　脑海里，早浮现出自己骑马与佳人并行。

　　张弓搭箭，引得美人巧笑嫣然的画面，连带着身子都挺直了几分。

　　季咸的话说到这份上，周二河不好再劝。

　　他喝了口茶，起身道：“季兄弟若改了主意，随时来周府找我，明日早食后我们才出发。”

　　季咸笑着送他出门，望着背影摇了摇头。

　　唐大见人走了，才凑上前：“掌柜的，您要的药材都备齐在药房了。”

　　季咸点头，询问一番衙门的事情。

　　唐大解释道：“衙门告示今早贴了，和周少爷说的一样。”

　　闻言，季咸眯起眼睛，往药房走。

　　唐大见他神色凝重，把感激的话又咽了回去。

　　季咸走进炼药房，想起那份残破的丹诀。

　　这纸页可是还带着新鲜墨香的。

　　而周二河前日才拜入谢青门下，今日竟然得了炼丹真传？

　　季咸想起前世在药房做学徒的日子。

　　那时候，哪个师父不是磨上弟子，七八年才肯教真本事？

　　便是最宽厚的老师傅，也得让徒弟劈够三年柴火，晒足五载药材。

　　但这周二河不过两日，就哄得谢青掏了压箱底的功夫。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当师傅的总得防着一手，留个两三成压箱底的，还算正常。

　　最坑的是那种藏七八分真本事的。

　　你跟着耗几年光阴，结果连门道都没摸清。

　　像谢青这般的，季咸摇头感慨。

　　“这种事梦里或许存在，现实里多半是陷阱。”

　　药材在手指上翻飞。

　　季咸依照残缺丹诀，开始炼丹。

　　尽管周二河故意打乱顺序、截取片段。

　　但对前世毕生与药为伍的季咸来说。

　　虽然无法复原完整丹诀，但是借零碎部分，验证猜想不是难事。

　　“开颅点眼，以血炼丹......”

　　季咸盯着药炉皱眉。

　　这手法让他想起药经里的《人部篇》残卷。

　　虽然经百年传承，早已残缺不全，但以‘仁’入药的精髓，却是一脉相承。

　　日上三竿。

　　炉中。

　　那颗丹丸已成。

　　丹药裹着血雾。

　　季咸喉头滚动。

　　体内采药人特有的灵觉，却在示警。

　　此丹暗藏瘾毒。

　　他眼眸微微眯起，望着眼前景象，眼底泛起冷意。

　　“丹药…竟然是如此炼制的？”

　　想来。

　　那些贵人服用的龙虎金丹，最终也是绕不开以五脏为引、‘仁’血作基的邪门路数。

　　既如此，这丹道，不修也罢。

　　“众生为耗材，如何能超脱？”

　　季咸不禁感慨。

　　紧接着，少年想起周二河的境遇，幽幽道：“人生太得意，怕是要成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