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生开了门。
走了进去。
便看见月光中的一个小孩,手拿拨浪鼓摇晃,扭头看向自己笑着。
陆明生能察觉到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变得温和,似乎是这拨浪鼓让他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为什么?”
陆明生看着四周疑惑的想着。
“为什么他会跑来丁府?这个拨浪鼓又是从何而来?”
种种思绪在陆明生脑海里生出。
但是,陆明生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
那就是这个孩子手上拿的拨浪鼓可能对他很是重要的。
而且有可能这个拨浪鼓就是他的。
“可是为什么在丁府会有他的拨浪鼓?”
陆明生思索着。
“难道是因为修石拱桥的缘故?”
陆明生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了。
在修完石拱桥后,丁员外一家就时常有不干净的东西来此,所以丁员外搬离到了城外,才减轻了几分,才可以安心生活。
“罗道人?”
陆明生想起了这个名字。
就是这个所谓的罗道人帮助了丁员外修桥。
“他的意图是什么?”
陆明生默默想道。
可是只感觉一片迷雾围绕,丁员外也不清楚,说的很简略。
那自己就更加不知道了。
陆明生在这座房子内环绕了一圈。
走的很慢。
想仔细看一看,感受一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个小孩自顾自的玩着拨浪鼓,时不时的看一眼陆明生,但也没太在意。
这座房子内看起来好像是堆满杂物的地方。
东西很凌乱。
灰尘随着陆明生的脚步四起。
烟尘弥漫在月光里,上下纷飞,像是下了一场雪。
走完一圈又一圈。
光凭肉眼,似乎没能看出什么。
那么……
陆明生眼睛一闭,聚精会神。
沉神凝思,不一会,便进入了那种玄之又玄,被陆明生称为心流的状态。
此刻,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也能看见了。
于是,在陆明生的视线内可以看见有一些黑气在这座屋子内,不多,但总有那么一丝丝在这里面飘浮。
顺着黑气的源头望去。
竟然是从那个小孩的身上散发而出的。
很熟悉。
之前与木三夜探明清河的时候,自己曾神观过明清河底。
陆明生可以肯定。
这小孩身上的黑气与那明清河底散发的黑气如出一辙。
“这小孩是从明清河来的。”
陆明生关于这一点可以确定了。
可是……
现在他思索着,这些黑气是怎么一回事?
这孩童也是如红衣厉鬼那般淹死所化?
这时,陆明生灵光一闪。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小孩去了丁员外家,而作为同样是鬼物的红衣厉鬼张李氏没有去丁员外家呢?”
虽不知什么原因,丁员外家能吸引鬼物。
亦或是已经去过了?
陆明生蹙着眉头,再次仔细观察起来。
这个屋子肯定还有什么古怪之处。
随着陆明生的望去,屋间内的东西在他“眼”里一清二楚。
就这么观察着,陆明生越发疑惑。
“挺正常的,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明生睁开眼睛,眼里带着些许茫然之色。
他看了看那小孩。
于是走上前去,蹲下。
看那小孩似乎对自己的过来没什么反应。
于是说道。
“喂,小孩。”
陆明生声音很轻:“你为什么在这?”
小孩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黑乎乎的大眼睛,稚声稚气的说道:“我为什么在这……”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我忘了。”
说完又开始玩起他那拨浪鼓了。
“忘了?”
陆明生看着他那一副幼稚的模样。
于是转而问道:“那你手中的拨浪鼓哪来的?”
一听见“拨浪鼓”三字。
小孩顿时眼睛一亮。
但又把拨浪鼓藏到背后。
“干嘛?”
小孩语气中带着点警惕说道:“你要抢走我的宝贝?”
陆明生笑道:“当然不会。”
他将手慢慢的伸到小孩的头顶,见小孩没有什么抵抗,将手掌温和的放在了小孩的头上。
轻轻揉了揉。
虽然鬼物大多数上都没有实感,但是小孩是通过画附身的,出来的时候带走了画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小孩还算是有点实感的。
陆明生触摸着小孩的头,轻轻的揉了揉,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这个拨浪鼓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陆明生的话语很轻,就像风中飘着的蒲公英。
飘进了小孩的耳里。
小孩耳朵动了动。
看向陆明生,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这个拨浪鼓对我很重要,我就是顺着这股气息找来的,似乎是某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
小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像他自己说的,记不清了,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来。
“是不是你爹娘给你的?”
这时,陆明生说道。
他也只是猜测,对于这般年岁的孩童来说,对自己重要的人那就只有是自己的爹娘了。
小孩听了,一怔。
一时间喃喃自语:“爹娘?爹娘……”
他低下头,念叨了几句后,又忽然抬起头,整个房间里好像温度下降了那么几分。
小孩的表情不似之前那般温和稚嫩,而是变得很生气。
“我找不到家里,你知道我家在哪吗,我找不到他们了,他们也不来找我。”
屋内有风起,将要散架的木门吹的嘎吱作响。
好像来了一条老狗在啃食着骨头。
“糟了!”
陆明生仿佛触动了关于小孩的逆鳞,周围变得阴冷起来。
比之前遇见的状况更甚。
“你告诉我你自己在哪,我才能告诉你的爹娘,这样他们才能找到你。”
陆明生快速说道。
当陆明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周围在下降的温度忽然停止。
“好像起作用了。”
陆明生呼出一口气,自己当然不怕。
但他怕这小孩忽然发怒,万一损坏了什么重要线索就不好了。
“所以你在哪总能告诉我吧?”
陆明生继续问道。
“黑,很黑,有很多的线在缠绕着我。”
小孩细细回想起来,表情变得害怕起来。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陆明生问道,既然被很多线缠住,应该出不来才是。
可是这小孩却出来了。
“我没出来啊”
小孩说道。
“嗯?”
没出来?这一下给陆明生搞蒙了。
可是他不就在自己面前吗?
“那……你现在又是如何回事?”
陆明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感觉在做梦,一觉醒来就就仿佛梦游似得出来了,但能感觉自己还是在那。”
小孩说道:“然后我出来后,就感觉到一股很大的吸引力在吸引我过去,好像那里有好吃的糖好玩的玩具,于是我就到了那里。”
“这指的就是丁员外那件事了,看来丁员外身上的疑问或是那个道人的疑问还很多。”
陆明生想着,继续听着小孩说道。
“接下来就被你捉到这了,我一出来,不再是之前迷迷糊糊的状态,我还能感应到那里的气息,可是渐渐地,我又感应到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感到很温馨,所以我来这里了。”
小孩说完,又在晃荡他的拨浪鼓了。
这时,陆明生又问起了关于他拨浪鼓的事情。
可是,小孩仍旧摇头说自己不清楚。
只是说一来就要就好像到了自己手中,那时自己还是凭着本能行事。
或许在他敲响拨浪鼓的时候,才恢复了意识?
陆明生这样想到。
“那你还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陆明生想知道小孩出来的地方在哪,为什么他说自己还是困在那。
小孩想了想:“应该可以吧。”
刚说完。
小孩就没了,只是手中的拨浪鼓没带起走,化了虚无落在半空不见。
“这就没了?”
陆明生望了望周围,摸摸脑袋。
“还会回来不?”
看了看这座被灰尘覆盖的房子,上面还有自己一圈圈的脚印。
于是陆明生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
之前就是凭着这股感受,一路来到了这里。
现在再试一试。
说不定可以找到小孩所在的位置。
“嗯?”
可是没有。
这股感受已经感应不到了。
“奇怪,难道不在城里?”
陆明生想着,应该是距离太远所以感应不到。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有比自己实力强横的人布下的封禁,所以自己才感应不到。
陆明生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
“呼……”
陆明生呼出一口气。
看来线索又断了。
“不如去问一问木三吧。”
他觉得这事很重要,宜早不宜迟。
幸好陆明生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根香来。
将其点燃后,缕缕烟雾于空中聚拢,慢慢变化。
最终一张脸凸出了出来。
“又发现了什么吗?”
烟雾聚成的木三,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对陆明生说道。
“事情还要从丁员外说起……”
于是陆明生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将自己的一些猜测给木说了说。
木三听了后,眯眼蹙眉,沉思了一会儿。
陆明生见木三在凝神思考,自己也没打扰木三,静静的等着他。
忽然,木三抬眼,说道:“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我也没见过,但是有一些猜测。”
木三顿了顿说道:“你先前说了,他来这是为了找拨浪鼓的,而且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那么,这件拨浪鼓就是与小孩的绑定之物了。”
“我想起一个伤天害理的邪术。”
“此邪术是通过被害之人与他所珍爱之物建立一个联系,然后将此珍爱之物给他人,那么他人便会因为接受了这件物品而受到诅咒。”
“被害之人会找上拿了这件物品的人,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始作俑者却无事发生。”
“想来丁员外发生的那些事,或许就是因为此邪术的缘故。”
木三缓缓说道,在这间屋子里落下。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邪法,或者说是类似于这种邪法。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去对付丁员外?”
陆明生问道:“如果是那罗道人用的此法,就修座桥而已,为什么要如此?”
木三摇摇头说道:“或许不只是修座桥那么简单呢?”
“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
“想要弄清楚,那么就应该搞清楚那座桥或者那条河。”
木三也是不确定的说道。
陆明生听了后倒是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打生桩?”
因为之前说起过,明清河上不能架桥不能坐船,而在丁员外修了桥后反倒可以了。
所以陆明生才猜想会不会是这种方式。
打生桩自古以来便存在。
是一种血腥祭祀仪式,在修建城墙或桥的时候,将活人活埋于桥墩、城墙基座等关键位置,而且是多选择童男童女或社会底层人员,以求修建的事物不会塌掉。
“不是。”
听了陆明生的猜想,木三摇摇头:“若是打生桩的话,根本用不到这个此等邪法,应该是其他情况。”
陆明生觉得木三说的有道理,不由得点头。
“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想来想去,看来也就只有像木三说的那样,要想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只有从源头开始查起。
但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陆明生问道:“关于红衣厉鬼的事情你想出什么办法没?”
烟雾形成的木三点了个头。
他说道:“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什么?”陆明生问道。
木三说起他那个计划:“之前不是扯了那女孩几根发丝吗,便在这上面做文章。”
“我预感,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两三天就红衣厉鬼就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所以我现在正在做准备工作,两天后我会在城外布下法坛,以这发丝为引,施展嫁接之法,散发出气息,让红衣厉鬼因为这正是当年自己丢失的孩子。”
“她便会从明清河底过来,脱离了河便会变得虚弱,到时候咱们一起联手,便不再惧她。”
木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天,也就是后天。”
陆明生想着:“而明天晚上按照刘师爷所说,还要对付太平道。正好一件件事情做完。”
陆明生觉得这些事一件又一件。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诛灭红衣厉鬼。”陆明生说道。
“自是好事,那么便不再打扰,我先去了,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不见不散。”
话一说完。
烟雾散尽,空中再没了木三的脸。
既然事情说完那么自己也该回去了。
陆明生走出这间屋子,回头望了一眼。
铺满月光的地板还有陆明生的脚印,就像在水中行走。
陆明生一路穿行过废弃的园林,出了丁府老宅。
然后直径回了家中睡觉。
……
夜已深,云也重,月光却是很明亮,月辉于星光相互交织。
临江府。
哒哒哒!
街道上,马蹄踩着月色,扬起尘烟,疾奔而来。
马背上一个红衣女子衣袂翻飞,一条马尾被风拉的笔直。
眼神望着前方,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吁——”
夏知剑一把扯住缰绳,胯下之马两个前蹄高高抬起,在重重落下。
女子翻身下马,干净利落。
她抬头望去。
“不良司”。
这里是不良人府衙。
世人听之名号,皆是以目示人,不敢高声语。
夏知剑却是不怕。
“啪啪啪!”
直直上前,敲门三下。
没有人来,而是玄黑大门上一只眼睛打开。
鼓溜溜的转了一圈。
望向夏知剑。
“原来是夏姑娘回来了。”
眼睛发出一道尖细的声音:“请进。”
语罢。
只听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
门开了。
夏知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门又自动关上,那只眼睛也闭上。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夏知剑轻车熟路,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处亮着灯光的屋子。
她轻扣房门。
“进。”
房间里一道干练的声音说道。
夏知剑推门而进。
再反手合上门。
她上前几步,恭敬道:“大人,逃犯以捉回。”
然后夏知剑便将挂在腰间的布口袋取下,放在眼前此人的桌子上。
“辛苦了,有夏姑娘在,我不良司真是坐享其成啊。”
那人正在看书,听闻便将书放下,露出面容,对着夏知剑说道。
只见此人是一个中年人,脸颊凹陷,一个鹰钩鼻,一双眼睛也似鹰一样锐利。
“夏姑娘加入我不良司,成为不良人如何?”
鹰钩鼻中年人一边说道,一边解开口袋,取出里面的头,放在手上端详。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我不服管,只想做一个自由身,就谢过大人的好意了。”
夏知剑抱拳,似毫不犹豫拒绝道。
“呵呵,还是如此。”
鹰钩鼻中年人笑道:“不过也好,人各有志,等你哪天回心转意,随时欢迎。”
然后他对手上头颅说道:“追魂剑柳十一,持双手剑,一软一硬,叫人防不胜防,伤了我的几个弟兄,可是没敌过夏姑娘的剑,成了夏姑娘的剑下亡魂。”
“只能说夏姑娘好本事,不入我不良司太可惜也。”
鹰钩鼻中年人虽然被夏知剑拒绝但仍是念叨。
借着取出一袋钱,丢给夏知剑。
夏知剑稳稳接住。
“再会。”
她把钱放入口袋,说道。
然后转身就走。
“慢着,看在你帮了我不良司那么多忙上。”
鹰钩鼻中年人说道。
“我也给你一份可能你用的上的机缘。”
夏知剑,停步,转身,回眸。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