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非是不可救,实乃不能救
安营扎寨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那就是赵充国不准备追霍云了。接下来霍云是死是活就要靠他自己。
“将军……”明白赵充国的意思,赵卯急忙开口试图说服赵充国改变主意。
毕竟霍云的背景深厚,后面还连着大将军霍光,要是他出了问题,赵充国绝对讨不了好
“不必多言。”赵充国抬手打断赵卯,“此事自会与大将军解释。”
霍云已离开半日有余,这对骑兵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可以到达百里之外。
他若是想追上霍云就必须轻装简行,率部一路急行军。若是行军途中遇到大部匈奴骑兵,全军危矣!
霍云疯了,他不能陪着一起疯。作为主将,他必须要为麾下数万儿郎的生命负责。
没错,霍云身份高贵,所率的千余骑兵更是大汉的精锐,但他所统领数万兵马才是边疆根基所在。
即便霍云的千余骑兵没了,不过是阵痛,用不了多久就可恢复。可若是他手下的数万兵马没了,那对大汉来说犹如被人斩断一臂。
当今天下虽修养多年,可毕竟不能与武帝初年相比。数万青壮损失,短时间难以补充。这意味着大汉在短时间内将无力控制西域。
乌孙会乘机扩大,匈奴复起,刚刚平定的车师也会再次反复,至于与大汉交好的小国也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他麾下的兵马绝对不容有失。
当夜,一名亲卫带着赵充国的奏疏疾驰而去。
半个月后,远在长安的霍光便收到了赵充国的奏疏。
奏疏中,赵充国几乎不含任何个人情感,将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车师投降,霍云立功心切,绑了副将赵卯等等。最后赵充国还详细的说明了自己不能追随的霍云的原因,请大将军降罪云云。
霍光看完赵充国的奏疏面色沉重,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无论能不能遇到匈奴,霍云都完了。
没遇见,此行无功,以霍云之高傲,必定不甘受辱。
若是遇见了,人困马乏,部队损失大半,霍云又岂有独活之理。
当然霍云也并不是毫无生机,若是在他尚有余力之前遇到匈奴部落,一击而破则可以凯旋回城。
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霍光并非不相信霍云的气运,而是他知道霍云没有这种能力。毕竟狩猎与打仗还是有根本区别的。
霍云危矣!
傍晚霍光回到家中,霍禹与霍山早已在书房等候。
“见过叔祖(阿父)”见霍光进来,霍云霍禹急忙上前行礼。
霍光面色沉重,微微点头,从袖中掏出赵充国的奏书递给霍禹。
霍禹看完后勃然大怒,“赵充国好胆,竟敢见死不救。”
霍山也是一副悲切的模样,“兄长出征时我曾再三告诫,为何还是如此急躁?”
说着起身离席,连连叩首,“望叔祖救我兄长一命。”
霍光闻言面露不忍,“云儿乃是我看着长大的,知他陷入危难,岂有不救之理。”
顿了顿长叹一口气,“奈何云儿远在千里之外,吾鞭长莫及啊。”
“奏疏乃是十余日前所写,说不定此时云儿已经……”
说到此,霍光脸上满是悲切之色,以袖掩面。
霍山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霍光起身将霍云扶起,“并非云儿急躁,他也是迫不得已。身在局中未能看清迷雾。”
看着两人疑惑的眼神,霍光解释道,“尔等可曾记得,云儿出征时天子所赐的庖厨。”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云儿寸功未立天子却以高官厚禄许之,岂能不急。”
霍禹经过霍光的提点,略微思索也明白了刘贺的险恶用心,拍案而起,“天子竟敢如此待我霍家,真是其心可诛。”
霍山也是面露凶色,一手按剑,只要霍光一声令下,他就敢冲进宫去将刘贺斩于剑下。
霍光不露声色拍了拍霍山的手臂,“此事当慎重”
“天子心疑霍氏,危急之时安危系于一线,尔务必小心谨慎,安抚本部,切莫为他人所乘。”
霍山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甘的火苗,但霍光沉静如深潭的目光让他强行按捺住沸腾的杀意。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叔祖教诲,山铭记于心!必约束本部,静待叔祖号令!”
说罢,他狠狠瞪了一眼长安宫城的方向,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不多时书房内只剩下霍光和霍禹。霍禹看着霍光那深不可测的面容,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阿父,霍云…当真…一丝生机也无?赵充国老迈持重,或许只是危言耸听?亦或…阿父另有安排?”
霍光缓缓坐回主位,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愈发难以捉摸。他沉默片刻,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疲惫、算计,以及一丝冷酷的决绝。
“禹儿,”霍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非不可救,实乃…不能救。”
霍禹如遭雷击,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光,“阿父!您…您说什么?霍云他可是…”
“他是我霍家的血脉,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孙。”霍光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正因如此,他的命,才最有分量!”
霍禹被这冷酷的话语震得说不出话来,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昔日霍光对他虽严厉,但舔犊之情亦是溢于言表。对他是如此,对霍云,霍山亦是如此。
可今日霍光却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对霍云的性命不屑一顾。即便知道自己是独子,无性命之危。可霍光的冷漠依旧让霍禹心惊。
“儿愚钝,望阿父明示。”霍禹叩首问道。
霍光缓步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成君自入宫以来备受恩宠,一颗心全系在刘贺身上。她忘了自己姓霍,忘了是谁将她推上这母仪天下的位置,更忘了天子对我霍家是何等的忌惮。”
“整日沉醉在幻想中,只有云儿的血才能让成君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