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东北林区这边几乎家家菜窖里都有很多秋储菜。

　　比如，土豆、大白菜、红绿萝卜、胡萝卜、大葱、窝瓜、干菜等等，都可以长时间耐储存。

　　然后，再腌一大缸酸菜，几小缸咸菜，基本上就能度过漫长又寒冷的冬天了。

　　有的人家为了丰富餐桌，还会用盆子发绿豆芽黄豆芽，盘子里水栽蒜苗。

　　至于带叶的小青菜，在反季蔬菜大面积出来之前，的确很难寻觅到影踪。

　　不过，现在虽然是七八年，陆远却知道温室栽培技术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最早的确切记录，出现在西汉，在皇家苑囿的太官园中建造密封的屋庑，种植葱和韭菜。

　　后来，明清时期使用“暖洞子”来生产反季节蔬菜。

　　据说当时京城的“洞子货”，不仅有黄瓜、黄芽菜、韭黄、萝卜等各种新鲜菜蔬。

　　还有在温室中“以火烘之”生产出来的各种各样的花卉。

　　这种花被称为“唐花”，种植唐花的温室又被称为“花洞子”。

　　而在近代，七十年代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搞简单的温室种植了。

　　只不过由于这样那样方方面面的原因，没有谁敢大张旗鼓的搞。

　　直到后来随着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行后，温室大棚逐渐的被推广开来。

　　而在80年代末，寿光建起全国最早的冬暖式大棚之前，据传是听说东北有人冬天种出了黄瓜，一斤卖到了20元。

　　然后便想方设法请来了东北的技术员，指导大棚黄瓜种植。

　　因此，陆远带着自己空间里出产的小白菜小菠菜到市里去卖，还是有一些底气的。

　　毕竟这些本身就具有耐寒能力强的特性，是能够在冬季的时候种植的，只是要在温室里进行才行。

　　陆远到了市里火车站下车以后，很快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放出了自行车和续了棉花的布口袋。

　　他们去山上干活的时候，往往就用这个来带饭带东西。

　　虽说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也凉了，但至少多了一层“棉衣”保护能防止冻硬，用火烤或者加热的时候也能省下很多宝贵的时间。

　　现在陆远用这个来装点小青菜探探路，感觉还挺合适。

　　这会儿计划经济的年代，城镇里粮食限量供应，很多生活必需品也是凭票购买。

　　就算有农贸市场，也是国营的单位，还有管理员巡逻控制价格。

　　陆远手里的这些小青菜想要卖上高价，去那种地方显然不太合适。

　　因此，他还是打算去跟火车站有一段距离的黑市上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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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市里。

　　穿着羊皮袄的老赵，在墙角蹲着，嘴里叼着半截烟。

　　正跟同样穿戴的十分厚实的一个男人，搁一块吞云吐雾的聊天。

　　“他娘的，这天还没进腊月呢就嘎嘎冷，等到腊七腊八还不得冻掉下巴。”

　　“是呢，今年比去年可冷的厉害，这还没到阳历年呢，就跟三九天似的。

　　对了，国庆，你看报纸了没有，开完会了，是不是要有啥变化啊？”

　　原来老赵叫赵国庆。

　　因为是国庆那天出生的，所以家里人给起了这个名字。

　　“我这么关心国家大事哪能不看啊。不过要说有啥变化，咱们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能知道啥啊？

　　反正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哎，先不跟你白话了，我的老主顾来了。”

　　赵国庆在这边站起身招手相迎的时候，陆远也几乎同时看到了他。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两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达成了好几笔交易，两天前还去了别人那里买奶粉，关系又自动自发的觉得近了几分。

　　“老弟，你又来了，今天打算整点啥？”

　　“赵哥，我想弄点猪肉和大米。”

　　陆远和父亲昨天凿冰窟窿捕鱼，经由王长海的手卖掉，收回了四十三块钱。

　　赵慧芳果然说话算数的给他们爷俩一人分了两块钱零花，并且还多给了陆远九块钱负责给家里买猪肉和细粮。

　　至于棉布兜里的小青菜，他没有急着贸然的拿出来。

　　赵国庆一听，除了大米还有猪肉。

　　虽然后者不是自己倒腾卖的东西，但是帮着带人过去也能宾缝赚点钱，依然热情不减。

　　“行啊，那咱先去猪肉那里吧。老弟你还挺会赶时候，今天的肉才好呢，我都给自己家整了点儿，打算晌午炖酸菜吃。”

　　陆远浅浅的笑了笑，“是吗。那我一会儿看看，如果肉很好的话也多来点。”

　　赵国庆带过去的人，买的东西越多，就越能多赚差价，哪能不高兴，“赶上了好的多来点行啊，这马上也要过阳历年了。”

　　两人边走边聊的很快就到了卖猪肉的地方。

　　因为前几天陆远已经买过了七八斤，卖猪肉的男人还记得他，也很是热情的招呼着。

　　“小兄弟，看看今天都来些什么？”

　　陆远看着案板上的一块五花肉，还有一些猪下水和大棒骨，感觉老赵还真没夸大其词。

　　尤其是那五花肉有些肥，特别符合这个年代的人们，买肉都喜欢买大肥肉的标准。

　　毕竟除了杀年猪的时候，也许要隔上很久才能买一次肉吃。

　　而肥肉不仅仅便宜一点，还可以增加脂肪和能量，更抗饿一些。

　　“这些五花肉都来着吧。”

　　“好咧。”

　　卖肉的男人高兴的应了一声，就手脚麻利的开始用草纸绳子打包。

　　陆远又指了指那几块大棒骨，“大哥，这骨头多少钱？”

　　卖肉的笑呵呵的说道，“这上面的肉基本上剃的差不多了，也不剩啥了，不要钱送你几块吧。”

　　陆远虽然知道这个年代会有一些免费赠送的，心里也领这份情，立刻笑道，“那谢谢大哥了。”

　　“不用客气。以后多照顾照顾我，不是啥都有了。”

　　男人说话间，又把那几块大棒骨用草纸绳子捆起来。

　　陆远没有动手里拎着的棉布兜，而是又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了一个三角兜，然后把包好的大骨棒和猪肉都装了进去。

　　赵国庆之前就注意到了那个有点鼓鼓囊囊棉布兜，这会儿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过，当着卖猪肉的人的面也没有询问。

　　而是等到两人离开以后才问了一嘴。

　　“老弟，你那个兜里装个啥呀？怕冻的东西？”

　　陆远就等着他主动问呢，掩下唇角的笑意开口道，“你猜对了，赵哥。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家用温室栽培方法种出来的小白菜和小菠菜，我特意买了一些打算尝尝。”

　　赵国庆震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哎呀妈呀！咱们这边儿死冷寒天的还能种出小青菜呢？”

　　陆远语气笃定的说道，“当然能啊！就是听说栽培起来太费钱费事了。你要是不信，一会儿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赵国庆被彻底的勾起了好奇心，“好啊，那我还真得好好的瞅瞅，这前儿的小青菜啥样。”

　　两人很快到了老赵放货的地方。

　　陆远也没有等对方催促，就解开了棉布兜上面盖子和布料连接的扣子。

　　因为怕冻，放在里面的小白菜和小菠菜也都被包裹了几层。

　　等到终于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以后，赵国庆的嘴巴简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哎呀，真能种出来啊！这大冬天的，拿这吊个汤，或者蘸酱吃，得老鲜灵了！”

　　“是啊。不管怎么吃都好吃。”陆远趁机自然而然的说起，“所以即使特别的贵，我也豁出去了，买了这些。”

　　赵国庆咽了口吐沫，“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多少钱买的吗？”

　　“四块五一斤。”陆远报完了价以后又强调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肯定不下五块钱。毕竟物以稀为贵呀，这东西现在就是一般领导也吃不上。”

　　赵国庆眼里放光，附和的说道，“是啊。啥玩意儿都是越没有越金贵。卖的贵点也是有心可原啊。老弟啊，哥哥想跟你商量点事。”

　　陆远心知肚明，对方是相中他这些小青菜了，但面上肯定要装傻一点。

　　“赵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好了。”

　　赵国庆搓了搓手，“我想尝尝这冬天种出来的小菜啥味儿。”

　　陆远大大方方的说道，“可以呀。凭着咱们这交情，甭说尝尝什么味儿了，就是送你一点也没问题啊。”

　　赵国庆连连的摆手，“那不行，你这花这么多钱买的我不能……”

　　陆远直接从里面拿出了一点小白菜和小菠菜，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赵国庆连忙道谢，然后洗都不洗的就揪了一片菠菜的叶子放在了嘴里面。

　　陆远之前就已经品尝过了空间出品的小青菜，又嫩又水灵的味道很好，因此相当的有自信。

　　果然。

　　赵国庆咀嚼的同时，肉眼可见的露出了惊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也太好吃了吧。没想到大冬天种出来的比夏天时候的还有菜味。老弟啊，哥哥厚着脸皮，想跟你商量商量把这些菜转卖给我行不行？

　　反正你跟人家也认识，再受累一点跑跑腿去买一些呗，或者，那个，带着我一块儿去一趟也行。”

　　陆远种菜的秘密基地在空间里，所谓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杜撰出来的，怎么可能暴露出来。

　　他装作面露难色的说道，“赵哥呀，不是我不想带你去。

　　主要现在这温室栽培投入不小。技术太馋人了，我那个朋友的朋友也处在摸索阶段，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怕让人给坏了，所以……”

　　赵国庆用力点头，“我明白，我懂。这要是都摸着地方了，想要偷技术或者搞破坏，那前功尽弃就惨了。

　　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些菜我加点钱买了。然后劳烦你辛苦了，自己再去买一回。”

　　陆远既然目的达到了，也没有在来回拉扯，“那行吧。谁让咱们一见如故，挺对脾气呢。”

　　“真的，我也是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就好像咱们哥俩上辈子就认识似的，要不然也不能才打过两次交道就带你去老杨那边。”

　　赵国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拿定了主意，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这点菜而已。

　　“老弟，你看你那个朋友的朋友，种这些菜最后还不是要拿来卖吗？

　　现在这年头挣死工资的，说实话，有几个能舍得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吃。也就是咱们条件很好的才敢照量照量……

　　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帮哥哥我搭个桥，以后再有这样的菜，有多少我收多少，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能让你白跑腿。”

　　陆远今天来这一趟，除了买东西就是投石问路。

　　现在目的基本上都已经达到了。

　　相比于零售，他当然是希望能够稳定批发了。

　　毕竟现在人的月工资才几十块钱，卖的太贵了也无人问津啊。

　　“赵哥，这个事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因为也得去问一下那边什么意思。

　　当然了，如果能够帮你们做个中间人，让大家都能得到好处。我也是乐意的。”

　　“太好了。老弟，那哥哥就等你的消息了。”

　　随后，赵国庆就把这些菜都买了下来。

　　等到卖给陆远大米的时候，还特意又让了一毛钱。

　　陆远对于便宜几毛钱的事儿，其实不是很在意，但面上肯定不显露。

　　等到他带着东西离开后不久，赵国庆也用棉大衣包着得来不易的小青菜，去了卖奶粉的那户人家。

　　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小眼睛塌鼻梁的老八。

　　“老赵，你怀里搞的什么东西？”

　　“好东西，一会你就知道了。”

　　赵国庆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快步的跨过门槛，就朝着屋里跑去。

　　老八撇了撇嘴，然后把大门从里面又插上了。

　　客厅里，被称作老杨的杨明正在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听着京剧。

　　看到赵国庆进来，也只是掀了一下眼皮而已。

　　“来了。”

　　赵国庆兴奋的解开了大衣，“杨哥，你看看这小青菜！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边儿大冬天的也能搞到这好东西了！”

　　杨明终于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从哪里搞到的？”

　　“前两天买奶粉那小子，朋友的朋友搞的温室栽培。正好过来买东西被我给看到了，愣是被我给拿下了。”

　　赵国庆竹筒倒豆子的把情况讲了讲。

　　杨明也品尝了一下洗干净的小青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