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拱火
自从爆发森林大火开始,至今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与此对应的,飘荡在泗水上空的浓烟,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给泗水当地的经济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首先,泗水城以及周边几个县份患上严重呼吸系统疾病的人呈直线上升趋势。
虽然爪哇那拉胯无比的卫生系统至今没有给出具体数据,但保守估计,仅泗水及周边几地,新增的阻塞性肺病、哮喘、支气管炎、肺炎等一系列急性患病人群不会低于三十万。
其次,越来越浓密的烟尘,同样严重影响着泗水这边的各类产业。
旅游、酒店、航空、餐饮业收入锐减,经济损失高达千万美元级规模;
烟雾沉降的酸性颗粒污染水体,导致鱼类死亡,使得泗水这边的近海养殖业受到越来越明显的冲击;
码头搬运与建筑业、甚至是爪哇这两年心心念念想要大力发展的制造业,也因为工人健康问题导致缺勤率上升,使得其本就不高的生产效率腰斩,部分产品的供应链竟然出现了中断,一些中小规模的工厂,要么搬迁至别地,要么直接关门;
种种连带效应下,泗水这边的居民失业率开始一路狂飙,反过来又造成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与之相比,烟霾所造成的那些疾病,反而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这种混乱,在进入十月份后,变得越发严重了起来……甚至已经不能单纯地称之为“混乱”了,应该用恐慌来形容更合适些。
无它,十月份已经是爪哇这边的雨季。
但吊诡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厄尔尼诺的原因,往年原本如约而来的大雨,如今竟然迟迟不见踪影,
这使得原本寄希望于大雨能浇灭森林大火的爪哇当局和民众愿望一下子落了空,
而这种很有些反常的气候现象,伴随着一些信友们的言论和奔走呼吁,这座原本已经高度世俗化了的城市,重新变得人心惶惶了起来。
而在这时候,那些突破了爪哇重重封锁,突然出现在泗水街头的各类NGO组织,无疑成为了某种非常玄妙的催化剂。
………………
“先生,你好,我是绿色和平环保组织的志愿者,同时也是新闻自由撰稿人(NGO绕过各国法律限制的老把戏);”
“我想采访你一下,爪哇这边的森林大火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所产生的烟霾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泗水居民的生活和健康;”
“对此,你认为谁该负最大的责任?”
“是迟迟没有应对动作的泗水当局,还是那几名烧田开荒的苏门答腊农民,还是其他什么人?”
面对着眼前这个语速比机关枪还快的欧美男人,被拦住采访的出租车司机瞅了瞅快怼到自己脸上的小蜜蜂,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丝羞恼。
但听到对方报出来的那串听不懂的名头,他还是忍住了,想了想,一脸虔诚地回答道:“这是阿拉降下的神罚,也是阿拉对我们的考验。”
作为一个在繁华大城市里跑了好几年出租的司机,他自然不能算做是什么很虔诚的信徒。
但最近泗水城内这种言论流传的很广,文化程度不高的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已经进入雨季一个多星期了,泗水这边依旧还是滴雨未下,因此他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复……他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乡下人,让他在媒体上把责任归咎于泗水当局?不可能的!
欧美男人听闻这个千篇一律的答案,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好吧,我尊重你们的信仰,但是……你们不觉得,正是你们泗水这边的化工研发力过于薄弱,生产出来的尿素等肥料效能又低,价格又贵,但又始终不肯大规模进口国外的优质化肥,这才导致苏门答腊那边的农民不得不用烧田开荒的原始方法给自己积蓄肥力么?”
如果是一个后世人,立马就能察觉到这话的不对味——一个NGO组织的志愿者,怎么会动则把原因归咎于本国的化工产品质量不过关?
但是很显然,由于那位大统领这些年始终坚持新闻管控的缘故,这位司机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只是忍不住地沉思起来。
是哦,如果化肥便宜点,好用点的话,是我,我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烧田堆肥。
所以……
其实泗水的这次灾厄,不仅仅是神怒,还有人祸?
从来没在真刀真枪干过一次农活的司机压根底就不明白在山地上烧荒根本不是单纯地为了堆肥,
但这不妨碍他通过这位欧美老爷的话,发现了一座新大陆。
太有意思了!
自己又找到的新的谈资了。
稍后拉客人的时候,先是虔诚地向阿拉忏悔一下,然后再把这话这么一转,绝对能迎来那些人崇拜的目光!
我真是个天才!
司机美滋滋地想到。
………………
而与此同时,另一波来自“地球之友”的志愿者,正在泗水城北的另一侧,与那些鱼群大量死亡的本地养殖户一起,手挽手走上了街头。
“停止扩建Cilacap炼油厂——你们的废水污染了海洋,鱼儿正在远离我们而去!”
“立刻关停Pupuk Gresik尿素厂——你们同样污染了海洋,你们的劣质化肥引来了阿拉的神怒,还要让大火继续燃烧下去么?”
这些泗水本地的养殖户,其身家和影响力都不是普通的工人可以比拟的,因此虽然那位志愿者此行只说动了十几个养殖户,但是呼朋唤友之下,一起上街示威的人竟然超过了一百三十人。
偏偏由于地区差异的原因,在如今的爪哇,鲜少能见到这样大规模的上街游行活动,因此立马就迎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
两天后。
泗水理工的门口,乌压压地坐着一大群白袍。
这群白袍的身后,又密密麻麻地站着数不尽的人群。
看着这惊人的阵仗,泗水理工的校警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双腿有些打哆嗦。
作为泗水的著名高校之一,ITS本身的行政级别也非常不低,如果是往日,有人敢这样在校门口聚众示威,他们早就抡着棒子冲上去了……管你人多不多,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粪草。
但是今天不行。
别说他们了,就连那些被紧急CALL过来的警察,也只敢远远地在一旁站着,甚至有很多人悄悄地重新溜回了车上。
无它。
这些身穿白袍的人,都是附近地区清真寺的伊玛目,以及管理委员会的成员……身份最低的也是村里的阿訇。
虽然已经高度世俗化了,但是在爪哇,这些伊玛目和阿訇,绝对是最不能轻易招惹的群体之一;也是大学金身,乃至于军队金身对其无效的特殊群体之一。
哪怕这些伊玛目来自穷乡僻壤,哪怕这些伊玛目并不能算作是头部。
想到这,那群校警看了看那群信友们打出来的横幅,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恶魔以贫乏恐吓你们,以丑事命令你们;真主却应许你们赦宥和恩惠。”
“他们和一切被迷误者,都将被投入火狱。”
非伊斯兰地区的人或许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能不明白么?
这分明是《可兰经》里,关于惩罚恶魔及其党羽的语录啊!
阿拉在上。
ITS理工,竟然已经被视作是窝藏恶魔党羽的污秽之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