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弯道以后,马群的位置并没有发生明显交替的样子。
几乎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克制。
等待,决胜时机的到来。
“佑介这小子还是太急啦。”
将罐中的乌龙茶一饮而尽,老人站在玻璃窗前摇了摇脑袋。
赛道上,黄黑纵缟决胜服的身影渐渐追赶到了先团的位置。
即使以北野肤浅的眼光看来,现在也并非是什么理想的加速时机。
当然,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出声附和还是反驳,大概率都是讨不了好的样子。
他理智地保持着沉默。
“不过骑手嘛,还是对他们宽容一些比较好。”
说罢,老人又走向冰箱的位置。
拿出了新的一罐乌龙茶。
然后,不紧不慢地坐回到了北野旁边的位置。
这时,比赛进入到了“无聊”的时刻。
无论是准备室还是更下方的看台,都是不太容易看清赛道状况的样子。
即使有着转播用的屏幕,在体验上也是完全无法和肉眼看到的画面相比较的程度。
北野微微分神,老人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下方看台的动静。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台上的应援声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穿透着雨滴的无情冲刷,将声音中饱含的情绪向场内传递。
或许,在某一瞬间——
借助着应援声的力量,看不见的高墙在某一瞬间被打破了。
“加油,珀伽索斯——”
“一定要打败中央的家伙啊,咲夜!”
“给我一逃到底啊——”
那些不辞路途遥远从都内赶来的人;
那些在暴雨和拥挤间呐喊着的人;
那些,此时此刻关注着这场比赛的人——
似乎暂时褪去了赌博的滤镜,重新归于纯粹速度的狂欢。
“呸——”
吐出吃进嘴中的沙子后,服部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比赛进行到这一阶段,他不得不谨慎考虑每一个举动有可能对赛马造成的影响。
不过......
沙子打到脸上的感觉,果然还是疼得不行。
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周围的骑手,脸上大多也是类似的表情。
真正算得上轻松的,恐怕也就只有最前面的两个家伙了。
当然,实际的情况很可能不是这样的一回事。
就像别人的饭看起来更白一样,即使是在最前方领放的两名骑手同样也有着各自的苦衷。
从弯道进入直线,落合就开始了推骑的尝试。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一次使出力气都要比正常的情况要费劲。
无论是马体、手臂还是缰绳,全都是滑溜溜的状态。
第一次尝试施加力气的时候,差点把手中鞭子甩了出去。
好不容易进行了第二次的尝试,又是完全使不出力气的样子。
“喂,你小子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似乎能感受到身下的目白天马,传来着这样的怨气。
不过,速度还是在这样令人忍不住捂起眼睛的尴尬推骑下,一点一点地提了上去。
一旁的湘南冲击也不甘示弱地跟着迈开了脚步。
池添骑手脸上,已经变成了足以和头顶白色帽子形成鲜明对比的颜色。
一边是马与人的折合,另一边则是人与马的折合,比赛就在各自的折合中朝着下一阶段继续缓慢推进。
比起初盘的时候,依旧是没有太大起伏的样子。
如果除去雨天的因素,这样的比赛很可能会在赛后被列入“门别年度最无聊比赛”的讨论。
即使有着两匹逃马领放在前,总体上马群却维持着慢到令人发指的步速。
几乎是马贴着马,以如此紧凑的队形向前推进,不禁让人产生事故有关的担忧。
除了湘南冲击,大部分上位人气或有志争胜的赛马都选择了留后的跑法。
即使是处于先团位置的马群,也谨慎保持着与最前方领放马的距离。
比赛就在这样沉默到令人窒息的局势下来到了直线的后半部分。
在某一瞬间,流向改变了。
起初,零散的响鞭很快被雨声轻易冲散。
直到鞭声开始变得密集,在雨中交织壮大。
落合的后背瞬间升起着鸡皮疙瘩。
攥紧马鞭,使用不同于平时的正手握法劈头打落。
目白天马咬着衔蹬向地面。
汗水与雨水,混杂着从芦毛马的躯体上洒落。
第三弯道的标识近在眼前,落合口中吐出着一声难以分辨出庆幸还是失落的叹息。
不管是他还是目白天马,在力气上都已经来到了极限。
放下马鞭,轻轻扯动着缰绳。
紧绷的身躯也就此放松。
像是没有接受到指令一般,目白天马凸起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的赛道。
然后,芦毛马大幅度晃动脑袋,发出着响亮的喷鼻声。
像是要犁开地面一样扎进了弯道。
落合在马背上开始了不受控制的颠簸。
“你想要赢下比赛吗?”
早已发麻的手臂颤抖着抬起。
他使出全力向前一推。
这或许是骑手生涯以来最为标准,甚至称之为完美也不为过的一次推骑了。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
一匹又一匹的对手开始从身旁赶超。
像是踩到了急刹车一样,目白天马亢奋的躯体瞬间失去了动力。
“你这家伙......”
落合有些无奈地望向了身下的搭档。
芦毛马的眼神微微涣散,像是心虚一样低下了脑袋。
另一边,服部又一次高举起马鞭。
像是雪花盖顶般打向了目白咲夜。
完全就是报父母之仇一样的抽鞭方式。
罚款、禁赛,这样放在以往不得不考虑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了。
在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尽情施展着挥鞭技巧。
同时,手上配合着打鞭的节奏沉稳进行着推骑。
目白咲夜的头部以着和鞍上骑手同步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压低,四肢甚至进入到了瞬间同时离地的短暂“飞行”状态。
在三到四叠这样的位置,开始了追击。
目白天马失速后,湘南冲击依然维持着领放的位置。
鞍上的池添骑手,以像是要掐死赛马的力度进行着推骑。
身后的追赶者们,在迫近到某一个距离后停止了。
像是触碰到了名为“班数”的透明高墙。
然后,鹿毛的身影冲破了雨幕的阻隔。
以着一往无前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