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湘江之上依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李弘茂派出的数千先锋士卒,乘坐着数十艘船只,借着雾色的掩护,悄然向南岸划去。船上的士兵们紧握兵刃,脸上带着一丝大战前的紧张与兴奋。
在他们看来,对岸的楚军疏于防备,此番偷袭定能一举成功。
领军的偏将名叫王冲,是李弘茂麾下颇为自负的一员勇将。
他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南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李从嘉小儿,待会儿爷爷便让你尝尝我神武军的厉害!”
船队行至江心,雾气渐浓,四周一片寂静,只闻桨橹划水之声。王冲心中越发得意,看来李煜果然如殿下所料,毫无防备。
然而,就在船队即将抵达南岸浅滩,士兵们准备跃水登岸之际,异变陡生!
“咻!咻!咻!”
南岸芦苇荡中,突然箭如雨下!无数火箭拖着赤红的尾焰,发出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射向江中的船队。
“啊!”“有埋伏!”
船上的唐军士兵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少船只被火箭射中,船帆和木质船身迅速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江面。
王冲大惊失色,急忙挥刀格挡飞来的箭矢,口中怒吼:“稳住!稳住!弓箭手还击!冲过去!给我冲过去!”
然而,他的命令在混乱中显得苍白无力。南岸的箭雨一波接一波,精准而致命。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从上游方向,突然冲出数十艘狼牙小舟,船头装有尖锐的撞角,船上士兵手持火把,高声呐喊着冲入唐军船队之中。
“点火!烧死这帮龟孙子!”
狼牙小舟灵活迅猛,如同江中蛟龙,横冲直撞。唐军的运兵船笨重迟缓,在狭窄的江面上根本无法有效躲避。
只听“砰砰”巨响,一艘艘唐军船只被撞得木屑横飞,甚至直接被撞翻。
船上的火把更是毫不留情地扔向唐军船只,引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硫磺火油。
一时间,江面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惨叫声、落水声响成一片,仿佛人间地狱。
李煜亲率中军,立于南岸一处高坡之上,手持千里镜,冷冷地注视着江面上的战况。杨嫣然和张承业侍立其侧。
“殿下,鱼儿上钩了!”张承业兴奋地搓着手,脸上满是痛快之色。
杨嫣然看着江面上唐军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对李煜智谋的钦佩:“从嘉此计,环环相扣。先以疑兵迷惑李弘茂,再诱其偷渡,最后以火箭火船半渡而击,李弘茂这数千先锋,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李煜放下千里镜,面色平静:“这只是开胃小菜。李弘茂吃了如此大亏,定然恼羞成怒。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
他转向张承业:“传令下去,待敌军溃败,不必赶尽杀绝,放一部分残兵回去报信。我要让李弘茂知道,湘江这条路,不好走。”
“是!”张承业领命而去。
北岸,李弘茂大营。
当王冲带着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逃回北岸时,李弘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废物!饭桶!”李弘茂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王冲踹翻在地,“数千精锐,竟然连南岸的滩头都摸不到,就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孤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王冲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殿下……李从嘉早有防备!江边全是弓箭手,还有……还有数不清的火船……弟兄们……弟兄们都……”
“够了!”李弘茂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江面上依旧燃烧的船只残骸和漂浮的尸体,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偷袭,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李从嘉!你竟敢如此戏耍孤!”李弘茂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殿下息怒。李煜此番得手,定然气焰嚣张。我军初战失利,锐气受挫,不宜再贸然渡江。依下官之见,不如暂且稳住阵脚,一面派人查探南岸虚实,一面修整船只,再图良策。”
李弘茂虽然怒不可遏,但也知道幕僚说的是实情。他强压下怒火,恨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严防李煜反扑!另外,速派斥候,给孤查清楚,李煜在南岸究竟有多少兵马!”
他心中暗忖:李从嘉小儿,你以为用这点小伎俩就能吓住孤吗?孤有三万大军,耗也耗死你!等着吧,岳州城,孤势在必得!
然而,李弘茂的“稳住阵脚”并没有持续太久。
次日,李煜便派出一支精锐水师,在湘江之上来回巡弋挑战。船上士兵各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对着北岸的唐军百般辱骂挑衅。
“对面的缩头乌龟,有胆子就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李弘茂,你个草包皇子,除了会派人送死,还会干什么?”
“哈哈,听说你们昨晚尿裤子了吧?湘江水都被你们染黄了!”
这些污言秽语,清晰地传到北岸唐军耳中,士兵们个个气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擅自出战。李弘茂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几次想要下令全军渡江决战,都被身边的幕僚死死劝住。
“殿下,不可中计啊!李煜这是在故意激怒我们,想引诱我们仓促出兵!”
李弘茂何尝不知这是激将法,但他身为皇子,统帅三万大军,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指着江面,手都在发抖,“孤若不杀李煜,誓不为人!”
就在李弘茂被气得七窍生烟之时,李煜的第二步棋又悄然落下。
他命人将昨夜俘虏的数百名唐军士兵,好吃好喝招待一番,然后将他们全部释放,让他们乘坐小船返回北岸。这些士兵回到营中,自然将南岸靖边军军容之盛、待遇之好大肆宣扬。
“乖乖,靖边军的伙食可真好,顿顿有肉,比咱们强多了!”
“他们的军饷也高,听说打了胜仗还有额外赏赐!”
“李煜太子对手下可真没得说,体恤士卒,不像咱们……”
这些言语在唐军中迅速传播开来,本就因初战失利而有些低落的士气,更是雪上加霜。军心,开始悄然动摇。
李弘茂听闻此事,更是火冒三丈,下令将那些“妖言惑众”的士兵抓起来重打军棍,但这反而更激化了士兵们的不满情绪。
一连数日,李煜每日都派水军挑战,各种花样百出。时而鼓噪呐喊,虚张声势;时而派出神射手,在江上表演箭术,箭箭射穿北岸唐军的旗帜;甚至还让人做了几个巨大的李弘茂草人,身穿纸糊的王袍,在船头晃来晃去,引得南岸靖边军哄堂大笑,北岸唐军则敢怒不敢言。
李弘茂被折腾得寝食难安,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几天下来就憔悴了不少,眼圈发黑,脾气也越发暴躁。他手下的将领和幕僚们,也是叫苦不迭,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就触了霉头。
“殿下,这李煜小儿太也无赖!如此骚扰,我军将士疲惫不堪,士气低落,长此以往,恐生变故啊!”一名老将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弘茂何尝不知,但他一筹莫展。强行渡江,怕重蹈覆辙;固守北岸,又被如此戏耍,颜面何存?
就在李弘茂进退两难之际,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
“报——殿下,岳州城内……城内好像起火了!”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李弘茂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什么?岳州城起火了?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定是城中百姓不堪李煜暴政,自发反抗了!”
他急忙登上高处,用千里镜望向岳州方向。果然,隐约可见岳州城上空升起数股浓烟。
“传令!传令全军!即刻备战!准备渡江!岳州城内生变,此乃天赐良机!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岳州,活捉李煜!”李弘茂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他身边的幕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殿下,此事……会不会是李从嘉的诱敌之计?”
李弘茂大手一挥,满不在乎:“诱敌?他李从嘉还能有什么计谋?城中起火,军心必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休得多言,速速传令!”
他已经被连日的骚扰和羞辱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尽快攻下岳州,一雪前耻。
北岸的唐军大营,瞬间变得喧嚣起来。士兵们纷纷披甲执锐,船只也开始向江边集结。一股躁动而狂热的气氛,在军中蔓延。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岳州城头的“浓烟”,不过是李煜命人点燃的湿柴草,而一场真正的“奇兵”突袭,正在湘江的另一处,悄然展开。
李煜站在高坡上,看着北岸唐军的动静,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嫣然,你说,我这位二哥,这次会不会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押上来?”
杨嫣然轻笑道:“以他的性子,多半会的。从嘉,你的奇兵,也该出动了吧?”
李煜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闪:“传令哥舒翰,按计划行事!”
原来,就在李弘茂被岳州“火起”的消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时候,一支由哥舒翰(虚构人物,暂代哥舒宗远,因哥舒宗远已南下)率领的五千靖边军精锐,早已秘密通过上游一处隐蔽的渡口,渡过了湘江,绕到了李弘茂大营的侧后方。
这支奇兵,才是李煜真正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