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黄河冰裂吼天门,胡骑连营压孤城。
滚雷惊破豺狼胆,飞剑斩落枭酋魂。
单骑踏雪贯虏阵,一刃封喉退万军。
血染玉珏青锋唤,西岳玄机待剑魂!
上回书说到,双雄携清风道长昼夜疾驰,马蹄踏碎秦岭积雪,终抵潼关。
但见:
黄河天险,冰封怒号:万里黄河在此被山峡紧锁,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巨大的冰块,相互撞击、挤压、碎裂!声如万千闷雷在地下滚动,又似洪荒巨兽濒死的咆哮,震得关墙碎石簌簌而下。浑浊的冰凌在关前堆积如山,森白的冰碴在惨淡的日头下闪着寒光,仿佛大地呲出的獠牙,却丝毫阻挡不住关外那令人窒息的黑色洪流。
胡骑压境,黑云摧城:关城之下,视野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营帐与刀枪!契丹皮室军玄甲如墨,战马喷吐着白气,冰冷的铁甲在雪原上连成一片望不到头的死亡之潮;党项铁鹞子弯刀似雪,狰狞的面甲下,嗜血的目光穿透风雪,银亮的刀锋汇成滔天恶浪。十万联军,帐幕如云,遮蔽了天光,牛皮战鼓“咚咚”擂响,沉重得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震得两侧崤山千仞绝壁上的积雪簌簌崩塌,仿佛连这亘古雄山都在铁蹄下颤抖!
孤城浴血,赤旗悲鸣:潼关城头,惨烈异常!箭垛密布着狼牙箭凿出的深坑,守军将士的衣袍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又在朔风中冻结成硬邦邦的赤冰,紧紧贴在皮肉上。一面残破不堪、布满刀痕箭孔的“汉”字大旗,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翻卷都像是在发出不屈却又悲怆的呜咽!城下,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和冰凌填塞,凝固的血液将冰面染成一片刺目的酱紫。
契丹统帅耶律敌烈,身披金狼吞肩重铠,立于高大战车之上。金狼头盔下,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地狱之火,死死盯着伤痕累累的潼关。他手中镶满宝石的弯刀猛地向前一指,声音如同破锣刮骨,响彻整个战场:
“午时已到!破关!屠尽关内男子!女子财帛,任尔等取用!杀——!”
“呜嗷嗷嗷——!!!”
回应他的,是党项先锋野利族三千“鬼面军”野兽般的嚎叫!这些剽悍的战士赤膊涂满靛蓝色的诡异图腾,口中横衔着森寒的弯刀,扛着上百架裹了厚厚冰层、滑不留手的云梯,如同嗅到血腥的蚁群,疯狂地扑向潼关城墙!他们的脚步踏在尸骸冰凌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眼中只有赤裸裸的杀戮欲望!
柴延昭身披玄甲,肩甲崩裂,脸上血污与汗水混杂。他手中蟠龙枪化作一道乌光,精准地劈碎一支带着倒钩、呼啸着飞上城头的铁爪!望着城下汹涌而来的鬼面军,他眼中燃烧着决死的烈焰,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和硝烟味的寒气,胸膛如风箱般剧烈起伏,猛地发出一声撕裂金石的怒吼:
“起——滚——雷——!!!”
三面巨大的赤红旗帜,如同三道燃烧的血浪,在城头最高处骤然翻卷!
信号发出!
潼关两侧,鹰愁涧、断魂崖这两处绝险之地,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骤然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轰鸣!
一重雷:冰石天崩!
山脊之上,早已设置好的巨大绞盘在机括崩裂声中轰然解体!无数被刻意浇淋冻结、棱角尖锐如刀的千斤礌石,挣脱了束缚,沿着覆满厚雪、陡峭无比的山坡,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轰隆隆倾泻而下!
冰石相撞,迸溅出无数锋利的冰刃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野利鬼面军扛着的云梯,在这天地伟力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枯枝,瞬间被碾砸得粉碎!冲在最前的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巨大的冰石砸得脑浆迸裂,筋骨寸断!残肢断臂、破碎的兵刃与被鲜血染红的冰渣,如同地狱的雪花般漫天飞舞!整个关城西侧,瞬间化作一片血肉冰砾的修罗场!
二重雷:火狱焚骑!
就在鬼面军前锋被冰石砸懵,后续部队惊骇欲绝之际!潼关两侧悬崖峭壁之上,悬挂于半空的数十个巨大藤筐猛地翻转!里面装载的数百桶粘稠刺鼻的猛火油(桐油),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兜头浇灌在后续涌上来的党项铁鹞子连环马阵之中!
“放!”柴延昭的声音冷酷如铁。早已准备好的火箭手同时松弦!带着硫磺味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精准地射入油污遍地的敌阵!
“轰——!!!”猛火油遇火即燃,爆发出冲天烈焰!更可怕的是,火油溅落在冰冷的铁甲和积雪上,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爆燃得更加剧烈,粘稠地附着在一切物体上猛烈燃烧!剽悍的铁鹞子连人带马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团凄厉翻滚的火球!战马受惊,疯狂嘶鸣着互相冲撞践踏,将背上的骑士甩落,顷刻间被乱蹄踏成肉泥!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恶臭!野利族长须发皆被引燃,如同一个巨大的火把,发出非人的惨嚎,从马上栽落,不偏不倚砸进黄河冰面一处巨大的裂缝中,“嗤啦”一声,黑烟腾起如柱,瞬间没了声息!
三重雷:地矛噬血!
侥幸未被冰石火海吞噬的联军溃兵,肝胆俱裂,哭爹喊娘地向后方的雪原逃窜。然而,死亡并未结束!
就在他们脚下看似平坦的冻土之下,机括触发!无数根涂抹着见血封喉剧毒、寒光闪闪的铁矛,如同地狱恶鬼的獠牙,从预先挖好的地穴中借助强劲弹簧之力,骤然暴刺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令人毛骨悚然的入肉声连成一片!冲在前面的溃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从下而上刺穿脚掌、大腿、甚至腰腹!尸体如同被串起的血色糖葫芦,挂在冰冷的矛尖上,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在雪地上冻结成红色的冰花!哀嚎声尚未断绝,两侧山壁上预先埋伏的强弩再次齐射!密集如蝗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覆盖了整个溃逃区域,将残余的生机彻底抹杀!
联军尸骸层层叠叠,彻底壅塞了潼关护城河,冰面被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柴延昭!!”耶律敌烈目睹野利族全军覆没,先锋精锐损失惨重,暴怒如狂,须发戟张!他猛地拔出佩刀,亲率麾下最精锐的三千皮室军重甲步兵,结成森严无比的“铁盾龟阵”!一面面厚重的铁盾层叠交错,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缓缓却不可阻挡地压向潼关!盾阵缝隙中,契丹强弩手冷酷地扣动机括,淬毒的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城头,压得守军将士几乎抬不起头!沉重的攻城锤在盾阵掩护下,狠狠撞击着关墙,每一次撞击都让古老的砖石簌簌剥落,碎屑纷飞,整个城楼都在痛苦呻吟!
城头压力骤增!柴延昭身先士卒,蟠龙枪舞动如风,不断拨打箭矢,厉声指挥守军反击,甲胄上已插了数支颤巍巍的弩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柴兄守城!待我斩其首脑!”一声清越如凤鸣的长啸响起!李重卿白袍翻卷,身影如同孤傲的仙鹤,已无声无息地掠上箭垛最高处。话音未落,未等柴延昭回应,他足尖在冰冷的箭垛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已如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迎着漫天箭雨,纵身跃下百丈雄关!
踏雪无痕!他身形飘忽,如同御风而行。足尖在下方联军士兵高举的盾牌、甚至飞来的箭杆上轻轻借力,每一次点触都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雪花甚至不曾被惊扰分毫!密集的箭矢擦着他的衣袂掠过,却无法沾身分毫,仿佛他行走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剑断狼纛!身影如电,瞬间掠过盾阵上空,逼近契丹中军!流光剑一声清越龙吟,骤然出鞘!只见一道惊艳绝伦的青色寒芒在空中一闪而逝,如同九天惊鸿掠过!十丈高的契丹狼头大纛旗,那粗如儿臂的旗绳应声而断!巨大的旗帜带着呼啸的风声轰然砸落,将下方一片措手不及的皮室军压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贯营惊龙!李重卿毫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在如雨的箭矢和惊惶的敌军中穿行,飘忽如魅。手中流光剑并未出鞘,仅以剑鞘点、拨、引、带,将射来的冷箭精准地挑飞、拨转,如同拂去尘埃。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中军那座最为高大、覆盖着华丽金顶的大帐!
金顶大帐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与帐外的血腥地狱形成天壤之别。
党项主帅咩厮啰,这位以狡诈凶残著称的枭雄,正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金椅上。他手中把玩着一只镶嵌宝石的金杯,里面是殷红如血的美酒。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对着帐下几名心腹将领狞声道:
“潼关已是囊中之物!待城破之后,本帅定要亲自挑选几个细皮嫩肉的汉儿,取其心肝炙烤下酒,方显我党项男儿豪气!哈哈哈……”
他刺耳的笑声尚未落下!
“嗤啦——!!!”
头顶那价值连城、象征权柄的玄豹皮帐顶,如同破布般被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气豁然撕裂!一道身影如同九天坠落的雷霆,裹挟着帐外的寒风与杀气,贯顶而下!
帐内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卒,反应极快!数把弯刀瞬间出鞘一半,寒光乍现!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李重卿眼中,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噗!噗!噗!”
剑光如电,甚至看不清剑从何处而来!数名亲卫的咽喉处同时爆开一蓬凄艳的血花,哼都未哼一声,便如朽木般栽倒在地!
李重卿足尖轻点,如同柳絮般落在咩厮啰面前那张堆满珍馐美酒的金案之上。案上杯盘狼藉,酒浆四溅。流光剑已然出鞘,剑尖凝着一滴晶莹剔透、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露珠,稳稳地悬停在咩厮啰那剧烈滚动的喉结之上,不足三寸!
冰冷的剑意刺得咩厮啰喉间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大帐内,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和咩厮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李重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杀机,清晰地送入咩厮啰耳中:
“退兵。三十里外扎营。或——死。”
咩厮啰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金杯“当啷”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殷红的酒浆顺着他的虬髯滴滴答答地淌下,如同血泪。他牙关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双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眸子,毫不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刺穿他的喉咙!
“退…退兵!!”咩厮啰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调,“鸣号!快!传令…退兵三十里!快啊!!”他腰间的镶玉宝刀,象征着党项王权的信物,“当啷”一声,失魂落魄地坠落在地。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退兵号角,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急,瞬间传遍整个战场!
正疯狂攻城的契丹皮室军愕然停下动作。耶律敌烈惊怒交加地望向党项中军方向,只见那象征着咩厮啰的金顶大帐一片混乱,象征着退兵的狼烟已然升起!他虽暴怒欲狂,但失去了党项精锐的侧翼,孤军强攻潼关无异于自杀!只能不甘地怒吼一声:“收兵!!”
黑色与银色的联军洪流,如同退潮般,带着无数伤兵和同伴的尸体,仓皇地撤出潼关战场,在三十里外重新扎下营盘,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更深的怨毒在酝酿。
潼关,暂时守住了。
残阳如血,将关城内外遍地的尸骸、凝固的血液、破碎的兵刃染上一层更加悲壮凄凉的色彩。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柴延昭拖着疲惫的身躯巡视伤兵营。简陋的营帐内挤满了哀嚎的士兵,军医和幸存的百姓正在竭尽全力救治。看着这些为守护家园而浴血的勇士,柴延昭心中沉重如铅。就在这时,他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北斗玉珏,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股灼热!那热度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胸口一痛!
他脸色微变,立刻退出营帐,正遇上同样面露异色的李重卿。二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迅速避开众人,闪身进入附近一座相对完好的烽燧台内。
小心翼翼地解下各自的北斗玉珏。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柴延昭的玉珏:原本温润的玉质变得滚烫,表面沾染的、属于野利族长的暗红血液,此刻仿佛活了过来,竟在玉珏内部浮凸、凝聚,化作七点璀璨夺目的赤红星芒!这七点星芒彼此勾连,赫然组成了北斗七星勺柄的形状——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勺尖直指西方!
李重卿的玉珏:同样温热,表面沾着咩厮啰喉间溅出的混着酒水的鲜血,此刻则显化出幽蓝色的、如同星河轨迹般的细密纹路!这些纹路迅速蔓延,精准地勾勒出北斗七星勺斗的轮廓,与柴珏的赤星勺柄完美契合!
双珏相叠!
嗡——!
一声低沉而玄妙的共鸣响起!赤红与幽蓝的光纹如同拥有生命的水银,在两块玉珏接触的瞬间疯狂游走、交融!一道朦胧却清晰的虚影,被这交融的血气与星光投射在烽燧台粗糙的石壁上——那是一座白雪皑皑、孤峰耸峙的山顶,一泓清池倒映着天光!正是华山绝顶,仰天池!
更令人惊异的是,一直由清风道长背负保管的鱼肠剑鞘,此刻竟在鞘囊中剧烈地嗡鸣震颤起来!鞘身上那些古朴神秘的北斗七星纹路,此刻也仿佛被激活,流淌着微弱的青光,与双珏投射的星图虚影交相辉映,仿佛在共鸣,在呼唤!
清风道长神色剧震,以指轻轻拂过嗡鸣的剑鞘,感受着那奇异的脉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一丝敬畏:
“血引星枢,鞘鸣映斗!此兆…此兆正是道门秘典《洞玄灵宝经》残卷中所载的‘青锋醒魂’之象!双珏沾染强敌心头热血,血气交融,已激活了沉寂百年的星钥!华山秘窟…那传说中封存着终结乱世之机的所在…其门户,已在仰天池畔显现!时机就在此刻!”
三骑再无半分迟疑!趁着夜色掩护,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烽燧台,踏着被鲜血浸透又被寒冰冻结的潼关雪原,向着西方华山群峰的方向疾驰而去!
雪原尽头,巍峨的华山群峰在夜色中拔地而起,如同无数柄沉默的青锋巨剑,直刺向繁星点点的深邃苍穹。而在那最高的仰天池方向,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洞穿九霄的青色光柱,正冲破重重夜幕,直射入浩瀚银河之中!那光芒,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剑意,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沉寂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柴延昭紧握着怀中依旧滚烫的玉珏,感受着那磅礴的指引之力,眼中燃烧着超越潼关血战的灼热光芒:
“滚雷阵可退十万胡骑,却难熄这九州烽烟,难解这黎民倒悬之苦!华山秘窟…其中所藏,必是终结这乱世烽火、重塑朗朗乾坤的关键之机!”
李重卿轻抚着流光剑冰冷的剑身,目光投向那直贯星河的青色光柱,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斩断一切阻碍的决心:
“鞘鸣玉映,青锋真容将现。此番纵是刀山火海,幽冥绝域…”
话音未落!
“吟——!!!”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九天龙吟般的剑啸,陡然从华山绝顶——仰天池方向传来!啸声穿云裂石,带着无上的威严与古老的呼唤,瞬间席卷百里!群山震动,千峰积雪在这剑啸龙吟之下,簌簌震落,仿佛整座西岳华山都在为之苏醒,为之共鸣!
诗结:
潼关血战退胡尘,玉珏引星叩玄门。
双珏凝血映北斗,一鞘鸣霄待剑魂。
西岳雾锁千刃雪,纯阳灯照万古痕。
且看青锋真容现,龙脉雷动惊乾坤!
登华山拜纯阳观主,惊见镇观之宝“青剑”竟是一柄非金非玉的玄铁剑鞘!清虚道长抚鞘长叹:“此鞘名‘青冥’,乃唐昭宗采秦岭龙脉玄铁,集天下匠魂铸成。鞘内空悬百年,只因剑身需以‘双珏血气’唤醒!”柴李手中玉珏应声飞向鞘身北斗孔窍,霎时地动山摇!真正的青剑究竟封于何处?龙脉异动又将引出何等惊世秘辛?且看下回:《西岳峙·纯阳观前青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