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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夜晚

  远处的云压住屋檐,像下一刻就要塌下来,但风一点都没有。整个碧落城西段像是被谁按了“静音”,只剩余炊散火、竹叶摩墙的轻响。

  陆羽将最后一张折好的地契图塞入袖中,顺手抹过那柄悬在墙边的断刃,刀未出鞘,煞火却顺着手指骨节流转,轻轻拍了一下脉口,像是在点头。

  他知道,这次不会讲太多。

  这是个结尾。

  他披上外袍,袖口收紧,指尖贴着幡旗边缘抹过一圈,感应其火线是否稳定。

  幡未动,却像一口深井。那井底的念、血、声、火,都安静得出奇,但你知道,它们都没死,只是在等号令。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后院。

  阿赊在后院,一边煮水,一边把一本炼药术语过长的丹经横放在膝盖上,皱着眉念叨:

  “‘水纹合寸,候息三转,火不透炉,心守中丹’……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一旁的药炉砰一声炸开,锅盖跳了一寸高。

  “我真想把写这书的人拖出来,让他把‘适量’解释给我听一遍。”

  他用火钳捞起一块变黑的药渣,抖一抖,看着那团焦泥愣了两秒,然后扔回去,自己叹了口气。

  “这都能炼成?修士真是怪物。”

  这时候,脚步声近了。

  阿赊抬头,看见陆羽走进来,手中还拿着未封的魂符、地图残卷,一副“正事要动”的模样。

  “来得正好。”阿赊一把把书合上:“是今晚要出门?”

  陆羽点头。

  “又要杀人?”

  “嗯。”

  “谁?”

  “卢无咎。”

  阿赊愣了一下,眼里露出点困惑,“听着像个做账房的,不太像妖。”

  陆羽从袖中抽出一张简笔绘的人影画像,随手摊开:“他原本是执法司的人,后头露出真形,是个羊妖。”

  “之前我们在秘境里碰过,他跑了,这次——不让他再跑。”

  他话说得极轻,但尾音却落得极沉。

  阿赊“哦”了一声,把画像拿起看了一眼,再看向陆羽:“你确定他今晚在?”

  “已经锁了气。北市荒庄。”

  “我猜你不只是让我看热闹。”

  陆羽将图卷打开:“帮我看看这地方,哪几处容易藏人。”

  阿赊接过图,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废屋与断墙交界点:“这,能进出两头,看着破,其实动静最小。”

  “还有这。”他指了指左下角一处内院井台,“角度太好,黑得像个废坑,站一个人刚好不被月光照着。”

  “你想我守着?”

  陆羽点头:“你不进战圈,守外围。有事你往这几个方向撤,我都能找到你。”

  阿赊抬头看他几秒。

  “这次为什么带我?”

  “不是因为你能帮多少。”陆羽看着图纸,“是因为今晚这个人,我不打算留下第二份口供。”

  阿赊轻声道:“所以你得带个凡人,让他把这件事记下来?”

  “带个不是修士的人。”

  陆羽回头看他,目光落得极静。

  “让你看到——在这个道性、灵脉、法阵、煞火统统沸腾的地方,人也能说话。”

  阿赊没再问。

  他将图纸叠好,藏进怀里,拿起桌上的封魂符贴在腰间。

  “什么时候动?”

  “现在。”

  陆羽已经提刀,煞气随步势轻轻震荡,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极淡的煞息边界里,像一盏未完全燃起的灯。

  “得去占个好地方。”

  ……

  夜色压城,街灯已熄。

  北市向来冷清,此时更无一人行走,整片区域仿佛被从城市里割了出去,只余断巷旧墙、雾中沉木,一如年久失修的尸块,在风中静静腐坏。

  陆羽沿旧道而来,斗篷下的气息早已沉稳至极。

  阿赊走在他身旁,披着风衣,手指藏在袖里,一路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接近荒庄正门百步开外,他忽然停了停。

  “这味不对。”

  他的语气低,却明显带着一种“本能”的迟疑。

  陆羽“嗯”了一声,脚步未停。

  “不是尸臭,也不是妖气……像是……”

  阿赊皱眉,片刻才道:

  “像一堆烧过又没烧完的旧书皮,被埋进潮土里,再有人挖出来了。”

  陆羽这才停下,看他一眼,淡淡答道:

  “那就对了。”

  “这地方埋的东西,本来也不该翻出来。”

  他们已经站在庄外那口碎坊残门之前。

  门是旧的,纹不清了;墙是歪的,角已经塌了三成。

  可那扇门,却比它该有的状态“太干净”。

  陆羽一抬手,煞气顺指溢出,在空气中铺开成一层薄如羽翎的感知网,顺着夜风向前游弋。

  数息后,他掌心一顿,眉宇间一闪银火。

  ——被拦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是为了挡妖,也不是为了设杀。

  他们是为了“等”。

  等谁动手。

  等谁杀。

  陆羽唇角轻轻一压,没有说话。

  阿赊低声问:“他们的?”

  “韩家。”

  陆羽眼里无波,只是语气略带一点疲意,那不是无奈,而是“果然”。

  “他们到了,就没打算退。”

  “只是想看看我动哪一刀。”

  “然后——抢什么。”

  他语调不疾不徐,像在说一桩街市旧事。

  阿赊皱眉:“你不打算拆?”

  陆羽摇头。

  “拆了,也还有第二张。”

  “他们既然敢布,就不怕被我识破。”

  “那这张网,就不是拿来藏的。”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向前。

  煞气贴地而行,探入庄内,每过一段破屋,就有一处空得诡异——不是没人,而是“明明能藏人”,却偏偏没任何残气留下。

  像是布了局,却不敢提前压线,只能等他入阵再动。

  陆羽的眼眸越沉,声音却更冷静:

  “他们不是要跟我抢卢无咎。”

  “他们是想看我杀完,然后问我要不要‘讲讲’。”

  “最好,我能讲一套他们听得懂的。”

  阿赊没接话,只跟上他脚步。

  二人继续向前,踏过一口干井、穿过一片半塌祠堂。

  夜色越深,风声越小,仿佛连月亮都不敢照得太清楚。

  陆羽忽然道:

  “等会儿你别乱动。”

  “有几个地方,他们可能会留人,等着收残。”

  “我知道了。”阿赊声音有点压,但不慌。

  陆羽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表情没变。

  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庄正门就在眼前。

  他轻轻吐了口气。

  庄门前,旧石台上青苔斑驳,月光斜照而下,照不穿那人一身灰袍。

  韩绛负手而立,像是在等人,又像只是刚好站在这里。

  陆羽从雾中现身脚步时,他便已偏过头来,语气温和,像说一场久别重逢:

  “来的不算晚。”

  “热闹还没开始。”

  陆羽没接话。

  雾气从他袖袍边缘散开,贴着地面缓缓流入废庄,像是他还未动手,煞气便已经先走了一步。

  韩绛不在意他沉默,自顾自踏下台阶,脚步轻缓,带着几分悠闲。

  他手里那卷书至今未展开,似乎就是个摆设。

  “你来,我不意外。”他说:“但你居然会找个新帮手,我没想到。”

  阿赊立在陆羽身侧,被他的话刺了一下,抬眼看他。

  “我怎么了?”

  韩绛笑得温和:

  “这地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但也不该让凡人进来。”

  阿赊刚想说话,被陆羽侧目拦住。

  陆羽收回视线,开口平静:

  “你今夜来是来找茬的?”

  韩绛笑容一顿,但转瞬恢复:

  “我若能找你的茬,也不必站在这了。”

  “但若什么都不说,回去也不好交代。”

  “毕竟你这一路砍得太快,有人怕你砍到该收的‘东西’上。”

  陆羽眉眼微沉,目光中煞火轻闪,像某个念头被点着。

  阿赊皱眉:“你是说……你们不管他死活,但想看他死后留下什么?”

  “差不多。”韩绛语气坦然。

  “有些‘东西’,不适合落在一人手中。你应该明白这话的分量。”

  陆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韩绛又补了一句:

  “韩家这几年确实有些‘新朋友’。”

  “他们对秘境、残念、失格道性这些东西,研究得比你们执法司深得多。”

  “我不过是传话。”

  他这话说得不重,但足够让人听出另一重意味:

  ——韩家背后,确实有一套独立的技术体系与力量来源。

  而且,正在试图染指这些“原本该归官方清理”的禁物。

  陆羽听完,只冷冷一句:

  “传话的人,死得不慢。”

  韩绛没接话。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如刀光未出鞘,却已寒入骨。

  他忽然收了笑,低声道:

  “陆羽,我不是来抢的。”

  “我是来提醒你——你能赢,但别赢得太干净。”

  “干净了,有人就不放心了。”

  陆羽终于动了。

  他往前一步,眼神一寸寸落在韩绛脸上,语气比夜风还低,却硬如铁刀落石:

  “这东西,是我今晚要杀的人身上带的。”

  “你想‘提醒’,可以。”

  “但谁要是动它——我当他也是‘人身上的东西’。”

  阿赊在旁边听得头皮一紧。

  韩绛也沉了脸,没说话。

  陆羽没再看他,抬脚直接越过那人,往庄门走去。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

  “下次再想分杯汤,别等我把锅掀了。”

  阿赊跟上,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低声咕哝:

  “真当自己是祭祀,还想坐着分神骨。”

  韩绛立在原地,看着陆羽背影渐行渐远,手中那卷书终于被他缓缓展开,扯出几分破纸哗哗声。

  半晌,他低声道:

  “真像一把刀了。”

  “锋是锋,鞘也是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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