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继宗决意亲自在北面紧盯俺答，直面这位蒙古大汗的威慑。

　　西面的局势交予冯唐应对，那神武将军尽管贪财，可在军事指挥上，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临机应变，确实有几把刷子，不可轻视。

　　东面的防御安排给了史鼎，此人出身史家，曾外放担任总兵，坐镇一方，虽如今闲赋在家，却仍是不可小觑的。

　　至于南面，则由京营的谢鲸和侯孝康负责。

　　那边的板升汉军数量最少，也正因如此，众人难免有所放松。

　　终于，沉闷的战鼓声自草原深处传来，蒙古人的攻城战正式拉开帷幕。

　　俺答的军阵严整有序，刀枪林立间泛着冷冽寒光，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李洛站在城头远眺，透过猎猎作响的九游白纛，望见俺答王帐前那支身披金色铠甲的怯薛军，甲胄上颜料折射的光芒，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可攻城战刚一打响，李洛便察觉出异样。

　　箭矢稀稀落落地掠过城头，本该如潮水般的攻势却迟迟未至，鞑子只是在远处游弋，试探性地放箭。

　　他心头微动，侧身对身旁的牛继宗道：“牛指挥，这打法不对劲。”

　　牛继宗摩挲着腰间佩刀，眉头紧锁：“确实，俺答这进攻松松垮垮的，不像是真想攻城城，倒像藏着什么事。”

　　他话音一顿，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这反常的攻势，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图谋。

　　沉闷的“砰砰”几声炮响，如惊雷般撕裂长空，瞬间打断了李洛与牛继宗的思索。

　　李洛耳力敏锐，猛地转身朝着城南方向望去，即便隔着十几里地，隔着重重宫墙楼宇，那炮声虽却清晰传进他的耳中。

　　他攥紧腰间佩剑，急道：“牛指挥！这声响像是从城南传来的！咱们本就没在城南布置多少火炮！”

　　牛继宗面色骤变。为抵御俺答，他早前将大部分神机炮与弗朗机炮都集中在城北，东西两侧也各有部署，唯独城南因敌军兵力薄弱而稍作轻忽。

　　此刻炮声轰鸣，显然是板升汉军藏了后手。

　　他当机立断，沉声道：“你即刻带三百上直亲军先去城南！晚点我再派人去，我守着北面脱不开身，务必与谢鲸、侯孝康一并守好，见机行事！”

　　李洛拱手应诺，转身便带着王宪和张青山以及众多亲军冲向马厩。

　　马蹄声如鼓点般敲碎街巷寂静，一行人纵马疾驰。

　　北京城楼宇交错，即便快马加鞭，赶到城南也耗去不少时辰。

　　他匆匆爬上上城墙，正要寻侯孝康，目光扫过城下却猛地一滞，那些汉军阵列井然有序，火炮余烟未散，分明是早有预谋！

　　这根本不是什么那种拼凑出来的投降汉军，他们火炮的威力绝不弱于京营的火器。

　　李洛远远望去，那些火炮个头不小，大多都不是小型火炮，甚至还看到了和自家一模一样的神机炮！

　　他心中惊怒交加，这些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运进来的？

　　九边的守将都在干什么吃的，竟让他们把这种大杀器带了进来！

　　京畿的官员都在做什么，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城下列阵的，还有大量过得去的的攻城器械，云梯裹着厚实牛皮，冲车的撞木泛着冷光，绝非短时间内赶制出来的。

　　李洛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蒙古人在长城内肯定有内应！”

　　这些汉军的技术水平也远超想象，背后指不定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思忖间，汉军阵后突然涌出大批蒙古重甲步兵，整齐的步伐震得地面发颤。

　　他们踏着整齐鼓点，与汉军合流，在火炮的轰鸣声中朝着城墙压来。

　　李洛见状，再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女墙下，谢鲸和侯孝康正躲在那里指挥防御。

　　“谢将军！师兄！鞑子哪来的这么多火炮？！”李洛扯开嗓子大喊，可炮声如雷，几乎吞没了他的声音。

　　侯孝康从他急促的口型猜出意思，扯着脖子吼回去：“鬼知道！现在说这些屁用！你带了亲卫，等会敌人爬墙就给我往死里压！这边火炮太少了，撑不了几轮！”

　　李洛重重点头，转身寻了个高处，目光死死盯着城下如蚁群般逼近的敌军。

　　果然如此！城墙上的守军被铺天盖地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

　　自家的火炮根本不敢反击，火器也打不了那么远，只有一些守军零零散散的放箭抛射城下。

　　神京外城墙绵延二十里，南门兵力本就单薄，稀疏的守军在宽阔城墙上更显势单力薄。

　　李洛远眺，只见蒙古步兵正借着炮火掩护，在护城河边搭建浮桥，粗粝的号子声穿透硝烟传来。

　　城头守军见敌人近了，也是奋力还击。

　　但被压的也抬不起头，只能抽冷子用火器、弓箭还击，箭矢与铅弹如雨点般坠入敌阵，却难以阻挡对方推进的步伐。

　　李洛咬牙切齿，俺答显然早有谋划，汉南门就是第一步棋，故意让城内守军放松警惕，待牛继宗将注意力调往别处，再以精锐突袭这薄弱的防线。

　　“好个阴险的老狐狸！”李洛一拳砸在城垛上。

　　硝烟中，浮桥即将完工，敌军阵列里闪烁的刀光，正等着给神京致命一击。

　　城墙之下，赵全看着眼前战况，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忍不住向身旁的达颜恰炫耀起来：“恰台吉，瞧瞧咱这攻城的手段，怎么样？”

　　这位达颜恰是俺答的义子，也是一位猛将。

　　达延恰目光紧盯着冲锋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抬手拍了拍赵全的肩膀：“把都儿哈，果然厉害！”

　　赵全听了，脸上笑意更浓。想当初，他本是白莲教中人，造反失败后便带着人投靠了蒙古，没想到竟颇得俺答重用。

　　俺答不仅给了他编制，让他自行招募汉人组建汉军，他还找来了不少工匠。

　　而这些工匠也没让俺答失望，传授了不少技术，使得这支汉军实力大增，对俺答来说，已然是极为重要的力量。

　　可看着蜂拥而上的士卒，达颜恰还是皱了皱眉头，又开口问道：“把都儿哈，第一波进攻犯得着这么拼命吗？这些可都是数千勇士，身上穿的可都是好甲，要是折损了，大汗肯定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