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最初的识名
可话没出口,我却猛地一怔。
不知为何,此刻站在地面上的我,却觉得“自己的影子”似乎变长了。
我僵着脖子低头望去,那黑影确实是我,但它不再与我动作同步。
它站得比我直,脖颈微仰,似在仰望某个我未能察觉的“高维注视者”。
它的双手——竟缓缓抬了起来,五指一根根张开,如同“持笔之手”,动作极其缓慢,却极具仪式感。
我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僵在原地,喉咙发紧,连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璃瑜……”我艰难地转头,“你看……我影子……”
璃瑜已皱紧眉头,手中咒刃暗光四溢,低声骂了一句:“不对劲,你的影子在——构型变化。”
她话音未落,火痕猛然出手,一道咒火骤然划出,拦住我与影子的连接。那瞬间我只觉脑中“啪”的一响,像某段识线被强行切断。
我踉跄退后两步,双膝发软,却发现那影子并未消散,反而缓缓“站了起来”。
是的,那影子已不再贴地投映,而是像被一层“灵纸”托起,从我的足下缓缓浮起半寸,双脚立形,竟开始自行显化轮廓。
“它在脱页。”璃瑜眼中显出罕见的惊色,“你识海里,藏了个副体。”
火痕冷声开口:“那不是副体,是——影编者。”
这三个字如刀落地。
我脑中轰然一震。
“你是说,我的识核里……被植入了影编副笔?”
火痕点头:“你梦中所见的投影替写,已经不止是干涉记忆层那么简单了。”
她指了指那缓缓凝成实形的“影子人”。
“它正是书白体系中最早试图以影替掠写命轨的原型写法——影编者,代你言、代你行、代你魂。”
璃瑜咬牙:“这意味着,赵磊的记忆结构……已经有部分不是他自己的了。”
我双手发冷,指尖都在颤。
“你们的意思是……”我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我现在……不是我?”
璃瑜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你,但你不是完整的你。”
她眼中浮现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色。
“书白在你体内开了一条通道,借着副轨编号,将他的写意之识灌入你识海。你现在这个你,已经夹杂了至少两个视角——你自己的,和他的。”
“他……不是人。”火痕低声补了一句,“他是人格之笔。”
我的心跳已乱作一团,额上汗珠连成串地滚下。
此时,“影编者”的轮廓已近全形。
那是一张模糊、没有五官的面孔,仅在眉心有一道笔痕符印,整个人体型与我几乎一致,却偏偏在动作上透出一种“旧版本自我”的扭曲感。
它转过头看我,仿佛在说:“你本该是我。”
“不能再让它成长。”璃瑜咬牙,“它是影识写入的笔媒,若完全觉醒,就等于书白人格拥有了你识海的编辑权。”
火痕点头:“必须切断接写通道。”
她话音刚落,掌心骤然浮现一道燃金色笔痕,迅猛如火蛇般飞掠而出,直接插入影编者体内。
只听“嗤”的一声,那影子顿时如被纸笔划破的残稿,开始溃散、抖落出一片片灰墨印屑,最终化作乱风中飘零的黑页。
我重重喘了口气,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地。
可还未等我歇息片刻,火痕却忽然一顿,转身看向我:“我们必须去忆骨塔。”
“忆骨塔?”我皱眉,“那里不是被封了吗?”
“封的是塔顶。”她冷冷说道,“但塔底……藏着初始记忆节点。”
璃瑜脸色复杂:“你想试着找回他被篡改前的原轨段?”
火痕点头,目光坚定:“赵磊如果真是被写入者,那么原始识稿肯定被埋藏在忆骨塔底。只有唤回那段节点,才能查出书白到底在他识海里动了多少笔。”
我还没开口,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呢喃。
那声音低沉、遥远、却带着某种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咒韵。
“第十四印……即将开启。”
我猛然回头,璃瑜与火痕也同时警觉,咒刃、咒火齐出——
可四周只有风,没有敌人。
“刚才谁说话了?”我浑身冰凉地问。
没人回应。
璃瑜眉头紧锁:“你又听见了?”
我点点头,却忽然意识到……那声音,不是对我说的。
那是梦中的音。
在我耳边低语的,不是我自己听到的,而是……
“苏雁。”我喃喃自语,“是她听见的。”
忆骨塔,咒界中最古老也最被遗忘的地点之一,传说它的基石是由“初代命笔者”死后熔炼的魂骨构筑,其塔身刻满咒脉轨道,而塔底——埋着的是咒书史上从未记录的“第一批错页之人”。
此地一度被彻底封锁,封的不是入口,而是塔内的时间本身。
我们重新踏入那片被尘封的塔域时,天色似乎都被某种古旧的命咒压制得昏暗阴沉。风止于塔前,声沉于塔下,连我的脚步声,踩在石砖上的回音,都像被什么无形的咒纸吸走了一般,寂静得发慌。
苏雁早已等候在塔门之前。
她面色苍白,眼中却透出一种决绝的光。
“我梦见了陌音。”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心中一震,“她唤我回忆骨塔,说,我的名字……并非苏雁。”
我看着她,忽然发现她额心有一道极淡的咒痕,颜色极浅,但形状极古,是一种我在命书之上从未见过的残笔符印。
那印,名曰“消笔痕”。
火痕轻轻点头:“你已经被写入过一次。”
苏雁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取出一枚黯淡的魂印石,那是“识骨刻灵”的钥匙。
“我要看我最初的识名。”她将魂印贴在塔门之上。
刹那间,整座忆骨塔开始震动,那种声音不是来自石砖与铁柱的共鸣,而是塔底那些沉眠的识骨,在梦中微微呻吟。
塔门缓缓开启,一股扑面而来的阴凉灵息涌出,如无形咒手探入我的识海,几乎让我跪倒。
塔内昏暗依旧,咒灯不燃,石壁上刻有无数“识骨符页”的残痕,一道道灵线自高处垂落,如被遗忘的命脉从岁月之顶坠下。
我们一言不发,顺着塔阶缓缓而下。四周越来越暗,直到连火痕的识焰也只能照出三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