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刚迈出一步，头顶突然“轰”地一声，一整面浮镜从半空垂直坠落，碎片如利刃激射，逼得我们退入侧道。

　　“操！”我低骂一句，回头看那片黑气，已化为一个无面之躯。

　　没有眼鼻，只有蛇纹盘绕其面，像是冥界某位未曾命名的旧神，正在借壳复生。

　　陆玉清挥剑一挡，怒声喝问：“他是不是已经分出意识了？！怎么快得这么离谱？”

　　九九咬牙摇头：“归源镜是完整封印……但我没想到，他早在镜外种下暗印。”

　　“你什么意思？”我回头。

　　“他……”九九喉结一动，声音低若蚊蚋，“早知道我会来。”

　　我心里顿时一凉。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破雾而入，落在蛇影与我们之间，宛如冷月坠地。

　　白音来了。

　　她一身白衣破碎，长发尽散，脸色苍白，双瞳却明得像冰下的星。

　　“退。”她看着我们，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一个人挡不住！”我大喊。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抬起右手。

　　手心，一枚银色圆镜在缓缓旋转。

　　镜中，并无倒影。

　　只有，一圈圈涟漪，如同湖中碎月，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

　　“她要……”九九低声。

　　“开启镜域。”陆玉清的眼神突然变了。

　　“强行封印术。”九九补上一句，脸色骤变，“那是镜月族禁术。”

　　“以血作引，以魂为锁。”

　　“启动者，九死无生。”

　　我立刻向前一步：“她要送命！”

　　白音却缓缓转头，眼角露出一丝罕见的弧度。

　　那不像是笑。

　　更像是一种——解脱。

　　“镜月一脉，早已无归。”她声音低缓，却震得人心尖发抖，“我存于冢，只为此刻。”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九九身上。

　　“你的存在，不该在镜中。”

　　“也不该，终结于此。”

　　九九咬牙，想要冲过去，可脚步却像被钉死。

　　白音抬手，镜面逆转！

　　只见银镜猛然膨胀，一圈圈玄纹自她脚下炸开，铺天盖地，迅速形成一道巨型法阵！

　　“退后！！！”九九忽然发出低吼，眼中浮现灵光，一把将我和陆玉清震开数步。

　　下一刻——

　　镜域成！

　　只听一声“咔”的轻响，仿佛整个镜月冢的骨架都被人折断！

　　那团蛇影刚欲扑出，便被银光牢牢困在原地，镜纹如锁，缠绕其身。

　　它疯狂挣扎，发出嘶哑尖啸，整座古城的浮镜竟在同一瞬——尽碎！

　　我只觉耳膜震痛，双眼刺亮，回过神时，那银光已如洪水溃堤般，吞没了白音与蛇影的交界之处。

　　轰！

　　一声巨响！

　　镜月冢的地面骤然塌陷！

　　整座冢城，以归源镜遗址为中心，向四周崩塌出一圈黑洞！

　　“走！！！”九九不再犹豫，回头一掌打碎冢道上方的封石，引出残存的灵路通道。

　　我拖着她，陆玉清断后，三人一路飞掠！

　　身后，灰雾弥漫，镜雨如刀，镜魂之声在耳边低吟：

　　“归一者……不得回。”

　　“冢魂醒……无活路。”

　　“违逆命者，俱沉。”

　　我死死护住玄镜，脚下几乎已不是奔跑，而是在碎镜上滑行。

　　终于，我们冲出冢道，跃入最后的出口。

　　赵磊和岑幽已经等候在外，见我们出现，赵磊险些跳起来：“靠，你们终于——”

　　话未说完，身后的冢门，“轰”的一声，闭合！

　　不是落石，也不是机关。

　　而是整个冢门，被一圈银白色光锁包裹，缓缓沉入地底。

　　像是一只眼睛——最后看了我们一眼，便彻底闭上。

　　封死。

　　连魂都封在里面。

　　风停了。

　　天地归于寂静。

　　镜月冢，再无缝隙。

　　我们几个，站在古镜石外，谁都没说话。

　　九九身上的气息极不稳定，血鳞与凤羽交织的图纹还在她脖颈浮现，却仿佛因为白音的牺牲而强行镇住了某种异变。

　　赵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冢门沉下去的方向，小声开口：“她……真死了？”

　　九九点点头。

　　“她用自己……成了镜的最后一把锁。”

　　“以后，没人能再打开镜月冢。”

　　“连……我也不行。”

　　我看着九九，忽然想起白音临终前的那句话：

　　“镜月族的命运，终究不只属于镜中。”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一战的结果。

　　只是，她还留了一条线。

　　一条，属于九九的线。

　　冢闭，镜碎。

　　可那枚灵珠，在九九掌心，仍缓缓跳动。

　　那是命。

　　也是——归源的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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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月冢彻底沉入地脉的那一刻，四野风停。

　　那是一种极深的寂静，仿佛天地为之屏息，连鸟兽都不敢发声。

　　银色的封印光芒，宛如夜里燃尽的残烛，一点一点消散在石缝之间，只留一圈被烧焦般的灰痕，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切，不过是场幻梦。

　　可我们身上——还沾着浮镜的残片。

　　还残留着蛇人王分身的气息。

　　还记得，白音回头望我们最后那一眼。

　　九九站得笔直，掌心的灵珠仍在微微跳动，血鳞隐去一半，凤羽也重新归入灵脉，但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

　　没人敢打扰她。

　　赵磊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把那句“她真没救了？”说出口。

　　只轻声道：“先撤吧。不能在这儿多待。”

　　岑幽点点头，目光冰冷。

　　“这地界，尸脉不稳。再待下去，怕引来不该来的东西。”

　　我们一行人，朝北境边界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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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时辰后，临近子时。

　　我们在一处旧驿站废墟中暂歇，这里原本是通往玄冰原的古路驿口，如今却早已荒废，破瓦残砖，乱石成堆，勉强遮风挡雪。

　　天空开始飘雪。

　　那是北境的雪，冷得像是从骨缝里钻出的冤魂，一片落地，仿佛都能冻死一缕阳气。

　　我点起残火，将冻硬的干粮烘了半个时辰才咬得动。

　　赵磊缩在火堆边，脸色发白，嘴里叼着糖块，手里却捧着那几块从归源镜上取下的碎片。

　　他额角渗出细汗，显然这些镜片不是普通之物。

　　“这些……可不是玻璃。”他皱着眉头，“每一块里，都藏着结构化的灵印。”

　　“能读出什么？”我问。

　　赵磊啧了一声：“急啥，让哥摸出门道再说。”

　　九九在角落里闭目静坐，身旁围着淡淡灵焰，似乎还在修复体内的混乱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