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几乎是刚离开炮膛，就落在荷兰军舰上，距离之近、速度之快以至于炮弹表面的高温还未散去。

　　右舷24门轻重火炮无一例外，全数命中。

　　32磅重炮破开了船甲防御。

　　高温炮弹在船舱内碰撞弹跳，接连引发爆炸，并燃起熊熊烈焰。

　　两艘荷兰舰船的火炮甲板彻底被毁，幸存的水手们争先恐后跳入海中。

　　撞击在一起的第三艘荷兰船，因为有前两艘船的遮挡，未被重炮命中。然而，却躲不过从露天甲板横穿而过的18磅炮和12磅炮炮弹。

　　当第一艘船火药舱室被引燃后，三艘荷兰船均为大火吞噬。

　　荷兰右翼舰队瞬间覆灭。

　　整个舰队也只剩下了20艘舰船。

　　夜袭计划取得了预料之外的战果。

　　只是当漳州号穿过右翼时，准备追随舰队撤退，荷兰舰队中路已经拦在航线上。

　　面对十多艘的重重阻拦，船长洪海心知脱困无望，厉声高喝：“禁止转向，冲过去，碾碎他们。”

　　舵手拨正舵盘，漳州号直挺挺冲撞而去。

　　船员们迅速攀住栏杆，或者抓住缆绳，做好了撞击准备。

　　泉州号已经带领舰队冲过战场，船长葛老六一回头，却见漳州号撞碎一艘桨帆，插入另一艘盖伦武装商船侧腹中，落入敌人包围网中。

　　漳州号周围一圈亮起了火炮发射时的光亮。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漳州号轰然爆炸。

　　爆炸远超先前荷兰船的效果，崩裂的船体、四散翻涌的火浪冲出十数米远，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甚至将货箱、帆布抛至空中，场面十分骇人。

　　就好像是特意集中了船上所有的爆炸物，才得到如此威力。

　　“大海！”葛老六呲牙咧嘴，攥紧的拳头重重打在墙上，双眼不由得有些许湿润。

　　“掉头，掉头，杀回去，不能浪费我兄弟创造的机会。”

　　大副有心提醒，计划已经完成，但情感上的冲动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特别是眼下，战友主动牺牲创造了敌人中军混乱局面。

　　泉州号急速旋转，重新扎入战场中。

　　天权号、玉衡号、天玑号、开阳号四艘不约而同，做出了相同选择。

　　动作稍慢半步的天枢号、天璇号、摇光号，则迎向敌军左翼。

　　炮火硝烟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小船被大船开膛破肚，大船相互纠缠在一起。

　　外围的荷兰军舰担心误伤自己人，不敢轻易开炮。

　　轻重型火炮对射，已经逐渐转成轻型火炮速射对轰。

　　坤甸的12磅制式速射炮，以更快的发射速度，大显神威。主动靠近过来的一艘桨帆，尚未抛出绳钩，就被击中，船体崩坏，船员被迫跳入海中。

　　露天甲板上，统一标准的燧发枪在对射中力压火绳枪，击杀一波又一波跳帮而来的敌人。

　　坤甸的8艘船被分开，各自为战。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泉州号第六次击退来犯敌人后，清晨的第一缕霞光落在海面上。

　　双方短暂停火。

　　散落在海面上的战船残骸到处都是，水里飘着大量的尸体和海员，甚至不远处的陆地上也能看见交战的场面。

　　葛船长纳闷之极，按照正常情况，荷兰人在承受如此伤亡后，就该撤军才对。

　　但眼下，敌军似乎抱有一股誓死抗战、玉石俱焚的决心。

　　实在是难以理解。

　　作战目标已经完成，葛老六想要撤退，但泉州号被两艘敌舰夹住，暂时没有撤退的可能。

　　其余诸舰情况也只是稍好一点，船体多处破碎，船员们躲在各个掩体中，反抗敌人的跳帮。

　　开阳号桅杆已倒，甲板上不见船员。

　　唯有摇光号彻底击败了敌手，重新自由。

　　只是才片刻喘息的时间，葛老六还未来得及对摇光号下令，就见荷兰旗舰冲了上去，与摇光号撞在一起。

　　排水量过千吨的荷兰旗舰——游隼号，仿佛殴打顽童的成年人，摇光号被撞得左右摇摆，险些倾覆。好在勾连两艘船的绳钩发挥作用，稳住了船体。

　　但摇光号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游隼号超过400名士兵开始跳帮。

　　而摇光号全员加起来，也不过210人。

　　枪声响起，敌人再次发动了对泉州号的作战，葛老六已经没有时间顾及摇光号了。

　　奇怪的是，枪声刚响就结束了。

　　敌方船上传来一阵令人听不懂的荷兰语后，立刻爆发出激烈的呼声。

　　很快，泉州号瞭望台给出了报告。

　　海上出现了一面金色鸢尾花旗帜。

　　金色鸢尾花旗意味着什么，葛老六再也清楚不过。

　　法国人。

　　荷兰人的盟友。

　　敌人。

　　一艘完好无损的敌方主力舰此时出现，很可能让胜利的天平倒向敌人一方。

　　“不要慌，红毛鬼登不上我们的船，再承受几次伤亡后，就会撤退，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葛老六大声呼喊着。

　　既是在安定军心，也是在安慰自己。

　　话音刚落，他从货箱后，偷偷探出被王坤改良过的加长燧发枪，一枪命中桅杆上多嘴的观察员。

　　霎时间，枪声四起，混战再起。

　　不过，双方都更加谨慎许多，以相互射击对抗，没有人再主动跳帮。

　　荷兰人等待着旗舰获胜，等待着友军支援，彻底扭转占据。

　　坤甸人左右皆是敌人，不敢轻易露头，只能保持防守姿态。

　　法国船越来越近。

　　忽然间，荷兰船上竟然传来了蹩脚的汉语：“投降，饶你们一命。”

　　“老子投你娘。”葛老六破口大骂，“懦夫，有本事你们就过来和老子一战，畏畏缩缩的叫唤，只会让你更像一条胆小怕事的蠢狗。”

　　泉州号顿时笑声一片，船长们的紧张消了大半。

　　船员们纷纷叫骂着“红毛蠢狗”。

　　“垃圾，我们的援军已经来——”

　　轰隆。

　　火炮的轰鸣声吞没了敌人叫嚣。

　　然而，炮弹却全部落在荷兰旗舰游隼号上。

　　暂时停顿的敌我双方都被打蒙了。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法国船上升起了第二面旗帜。

　　黄天大旗。

　　“上将！”

　　“上将来救我们了！”

　　葛老六兴奋的跳了起来，大声吆喝着：“弟兄们，这窝囊气老子早都受够了，跟老子上，杀光红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