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卑鄙，懦夫，该上火刑架的海盗。”

　　在持续近3个小时的紧张后，总督科恩回到会议室时，仍旧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门外的走廊内，荷兰士兵的叫骂声同样毫不逊色，不过，声音此起彼伏的中间更多的是叹息。

　　“总督阁下，又是佯攻吗？”司法委员亨德里克斯试探着询问。似乎是担心被其怒火殃及，他还略显讨好的为总督倒上了一杯酒。

　　科恩喝下一口酒后，脸上愤怒如雨过天晴般消散，只余下紧锁的双眉证明他确实愤怒过。

　　总督叹了一口气，神色中充满无奈：“不仅是佯攻，还是一次训练，我敢断定，该死的海盗就是为了测试泥泞路面，火炮的行进速度。”

　　“他的士兵保持在火炮射程的边缘，来回尝试4匹马、6匹马、8匹马的火炮拖拽速度。”

　　“还故意找了很多泥坑，让炮车陷进去，让那些士兵尝试将火炮拖拽出来。”

　　“那混蛋竟然用我们在做训练，该死。”

　　咚的一声，柚木桌面完全承受了总督突然爆发的愤怒。

　　委员们同样因为倍感羞辱而被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天气里，火绳枪完全无法开火。

　　至于冲出城洗刷耻辱……

　　亨德里克斯仅是想想，就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不，是冲动。

　　自从坤甸围城战的失败消息传来，得知海盗陆军的作战实力后，正面强攻已经完全被抛出作战计划。

　　特别是在屡次模仿排枪射击失败，还造成士兵非战斗伤亡的情况下，更是没了出城野战的想法。

　　尽管军官们一致认为全部更换燧发枪，并加强军纪和训练，能达到海盗们的水准，但军官们同样承认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悲愤和耻辱在会议室内回荡。

　　但很快更糟糕的事发生。

　　“也许并不是训练。”

　　修士若昂突然开口，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不是训练还能是什么，修士，军事并非你们擅长的领域，我劝你少说为妙。”船务委员指着修士鼻子，毫不顾忌的倾泻心中郁闷。

　　显然，脸上舒缓的表情证明发泄很有效果。

　　修士耸耸肩，显的满不在意，重新将精力放在甘甜的美酒上，可科恩投来的目光又让他不得不继续未说完的话。

　　“如果阁下真的想听，那我就说了。”修士打了免责声明，确认科恩点头后，简单提了一句，“只是训练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跑到城下，你们应该明白他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到，从而——”

　　修士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是挑衅。

　　是当面打脸。

　　军事训练只是顺带的。

　　……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巴达维亚委员会的成员们尝到了自取其辱的滋味。

　　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郁闷、烦躁，难以发泄。

　　科恩脸色铁青，脸上的疤痕扭曲蠕动，双眼中燃起熊熊烈焰。

　　修士心虚的埋下头，避开所有的目光。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被科恩打破。

　　“如果东印度公司愿意和奥古斯丁会、马六甲，甚至是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合作，重新分配香料群岛利益，能否将消息传递出去。”

　　“能！”

　　修士回答的直接：“刘季说了，这种情况下，让我直接同意，他也会派船送我过去各方联络。”

　　“为什么？”司法委员茫然问道。

　　总干事、薄记委员、船务委员同样如此，瞪大了眼睛，就像听到了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谈。

　　可不等修士给出答案，科恩已经先一步解答。

　　“我们需要盟友，海盗需要借口，将西班牙人和与他有合作的葡萄牙人一网打尽的借口。”总督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好像是崩出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又觉得刘季太过猖狂。

　　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订正一下，刘季和葡萄牙没有合作关系，他是和耶稣会合作，有教宗保罗五世陛下签署的令状。”修士弱弱补充了一句，“只是南洋的耶稣会成员以葡萄牙人居多。”

　　科恩冷哼一声：“这不重要，只要你们能在后方骚扰他，让他无暇针对巴达维亚，我们就有机会。”

　　修士摇摇头，口中喃喃：“没有我们，我只是修士，如果我不是被刘季逼迫，我是不会来的，更不会参与没有必要的战争中。”

　　司法委员刚要张嘴，就被修士打断。

　　修士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马六甲的衰落，是总督阁下一手促成的。”

　　“马尼拉的海军撤回欧洲，是阁下的同胞和盟友英格兰联手促成的。”

　　“如果必须把利益和阁下的毁灭，同时放在马六甲和马尼拉总督面前，不可能会出现第二种结果。”

　　“而且贵国的盟友，英格兰的两艘船，担心被报复，已经放弃在本库伦的基地，撤往印度去了。”

　　“法国人正在坤甸提供免费劳动力。”

　　“阁下能选择的只有亚齐国。”

　　然而，本以为会打击到科恩的话，只让他微微蹙眉。

　　修士隐约感觉到科恩的表情有些刻意，故意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他看到。准确的说，是他传达给刘季。

　　难道他还隐藏着什么后手吗？

　　还是他想以此暴露虚弱的一面，让刘季尽快攻城？

　　修士猜不透。

　　接下来的时间内，科恩没有再开口，煞有介事的盯着天花板，好像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司法委亨德里克斯开始主导双谈的谈话，询问马打蓝的情况、香料群岛产出情况、以及近期诸岛发生的大事件。

　　修士本就有意拖延时间，将刘季昨晚告知的消息，事无巨细，一一复述。

　　不过，每一个答案的结尾，他都特意强调消息来源于刘季，让巴达维亚众委员无法安心相信。

　　阳光透过城堡上方的小窗子照进会议室时，终于迎来了午餐时间。

　　午餐和早餐差距不大。

　　一份咖喱牛肉饭，一个密不黑点的香蕉，一小碗椰干，一杯清茶，以及一只晚来的烤鸡腿。

　　尽管他们做的很隐蔽，但委员们见到鸡腿出现时，脸上油然而生的欣喜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