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于耳的枪声，打破了三发士兵对援军的幻想。

　　也彻底击碎了苏丹·阿都拉斯的希望。

　　苏丹两眼发直，像泥塑一样，一动也不动，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枪声带走。

　　大臣不断提醒、摇晃，苏丹仍旧没有回应。他只好‘越过’苏丹，开始发号施令，组织防御阵线。

　　可幸存的200征召兵早都四散而逃，要么躲在岩石背后，要么多直接趴在地上，没有一个愿意听从号令。

　　在经历了苏丹强行要求他们的苦难行军后，他们又饿又累，手上又只拿着最简易的长矛，根本不想和拿着火枪的敌人战斗。

　　若非背后岩石峭壁太高，爬不上去，他们早都跑的没影了。

　　苏丹的亲卫士兵虽没有逃跑，但行不是行，列不是列。竟还有很多士兵，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的火种盒已经熄灭了，只好拿着火镰敲击燧石，可又太紧张了，迟迟点不着火绳。

　　三发士兵的疏漏，让刘季看到了时机。

　　摇晃的船上，本就不利于射击，陆军士兵也没法像海兵一样在摇晃中快速装弹。一轮射击后，瞬间火力暂停。

　　这要是搁正常作战，绝对是致命的。

　　现在，对方的阵列根本没有几人能开枪，能被流弹击中的几率，好比天上掉馅饼刚好能砸在头上。

　　船只稍稍靠近岸边，刘季举起火枪，大声呼喊：

　　“所有人停止射击，上刺刀，跟我一起跳船，冲上去，杀光他们。”

　　他先一步跳入水中。

　　水淹没到膝盖之上，很难走得快。

　　刘季边走边喊：“黄天！”

　　“黄天！”士兵们紧追其后，云集响应。

　　响亮的呼声对敌人形成极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次前进都好像踩在他们的心头，能够开枪之人更少了。

　　就在这时，岸上响起了欢呼声。

　　刘季意识到情况有变，转头回望，却见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船。

　　这种时刻出现的船，只可能是荷兰人一方的船。

　　不仅他看到了，想到了，士兵们也看到了，也想到了。

　　前有狼，后有虎。

　　瞬间，军心动摇。

　　更有士兵被流弹击中，倒了下去。

　　士兵们进退两难，动摇之势越发明显。

　　此时此刻，犹豫就是败笔。

　　刘季当机立断，大声呼喊：“敌船尚远，时间足够我们灭了岸上的土鸡瓦狗。”

　　“胜利在我，不要怕，跟我冲！”

　　士兵们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动摇的心再次被坚定，紧追而上。

　　终于，海水只有半个小腿深了。

　　“冲锋。”刘季大喊一声，仿佛猛虎下山，首先发起了冲锋。

　　还没踏在干沙之上，敌方队伍中已经有人开始逃跑。

　　正所谓‘一马奔逃，全军溃散’。

　　敌方的队伍瞬间土崩瓦解，任由随军大臣如何呼唤，也无济于事。

　　刘季健步如飞，尚未靠近，便举枪刺出。

　　锋利的刺刀没入大臣的咽喉。

　　余光瞥见有人正在拔刀，他快速抽枪，横档，刚好架住敌人劈砍，然后猛地一脚踹出，将那人踢飞出去。

　　士兵们已经冲上前来。

　　局势成了一边倒的形势。

　　海滩狭窄，并没有多少逃跑空间。

　　很快，逃跑的敌人全被堵在了岩石峭壁边，纷纷丢了武器举手投降。

　　而那些早已放弃的征召兵，从始至终，未曾反抗一下，便全数投降。

　　短短十分钟，战斗便结束了。

　　海上的大船已经彻底显现，桅杆上飘荡的正是荷兰的三色旗。

　　那是一艘长约20多米的武装商船，从望远镜内能看到其左舷装备有10来门火炮，且炮口已经被打开。

　　武装商船正在转向。

　　毫无疑问，等船身和海岸齐平时，就是开炮时机。

　　刘季顾不上审问几乎傻子般的三发苏丹，一刀将其刺死，苏丹的尸体像野狗般被抛在临时构筑的防御阵线上。

　　荷兰俘虏紧挨着由尸体和海岸巨石组成的防御阵线之后，组成了第二道阵线。

　　投降的三发征召兵被要求高举双手，站在荷兰士兵之后，组成了第三道防线。也正是因为前边有两道防线，背后有一排排火枪，这群被吓破胆的，才没有逃跑。

　　刘季和士兵们则躲在最后方，半蹲着，看有谁要逃跑，便给来上一枪。

　　咚，咚咚咚……

　　他们还没完成准备，海上的船已经开炮了。

　　好在精度太低，纷纷打在了背后的岩石峭壁上。

　　“是因为天色昏暗，看不清最前边的是荷兰人，他们才开枪的吧？”许连长问道。

　　刘季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们。

　　方才中弹的小伙子只是被流弹擦过了腹部，并不要紧。

　　同样的，还有另外两个士兵。

　　很倒霉，这么多人就他们三个中枪。

　　但也足够幸运，都只是擦伤。

　　队伍并未出现死亡。

　　他继续往后看。

　　岩石峭壁几乎和海滩一样长，且身后部位，几乎是最矮、最容易攀登之地。

　　要想撤退，也只能从此地离开。

　　一轮炮击结束，武装商船开始转向，准备右舷炮击。

　　刘季趁着海上安静喊道：“大家别怕，马上天就会彻底黑了，看不到了，他们就会停止炮击了。”

　　“所以天一黑，咱们就能离开了。”

　　“不过，我现在需要找一个手脚麻利、善于攀岩的，等下一次停止炮击时，带着绳子爬到岩壁之上。”

　　话音落下，就有两人回应。

　　绳索被交给两人。

　　虽说船只转向要好一会儿，但刘季没有着急让士兵直接去攀岩，而是给他们一点时间观察岩壁情况，同时也好判断敌船转向时间。

　　大约是6分钟后，炮声再次响起。

　　“6分钟，够你们爬到顶上吗，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如实说就行。”刘季问道。

　　士兵回答：“能攀登的点很多，大概3分钟就能到顶上去。”

　　另一位士兵也给了差不多的回答。

　　刘季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轮炮击一结束，两位士兵立刻冲了出去。

　　和他们说的一样，此处岩壁能够攀登的点很多，他们就像两个猴子一样，从一个点攀到另一个点，几乎没有停顿。

　　大约2分钟多一点，两人就已经全部到了岩壁顶端，并放下了绳索。

　　第三轮炮击结束后，武装商船没有继续转向，而是往岸边靠近，同时船上的舰载消停开始放下。

　　不用说，肯定是准备趁着天彻底黑之前，抢滩登陆了。

　　谁知道对方船上有多少人，又会派出多少人登陆？

　　料敌当慎重，刘季宁愿估计敌船上人多势众。

　　更重要的是对方有火炮优势，和他们刚才什么都没有就贸然登陆，完全不同。

　　他不想冒险硬拼，当即下令士兵们有序攀岩。

　　有两个士兵爬到岩壁上后，又多了两条绳索下来。

　　攀登的速度更快了。

　　麻绳又粗又结实，足够支撑3人同时攀登。

　　而敌船因为登陆准备，迟迟没有开炮，这也给出了充足的攀岩时间。

　　不到15分钟，所有的士兵、钱箱和荷兰人俘虏一起上到了岩壁之上。

　　三发的征召兵全部被留在下方，作为诱饵。可他们一失去约束，便迅速找地方躲了起来。

　　刘季等人埋伏在岩壁之上。

　　可左等右等，舰载小艇终于靠近岸边之时，又突然折返海上，放弃了登陆。

　　估摸着可能是征召兵的突然逃跑，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具体深究已经没有意义，刘季下令解除戒备，队伍原地扎营，准备过夜。

　　此处虽然有被炮弹命中的可能，但相比之下，夜晚森林还是更恐怖些。

　　这片峭壁上怪石林立，树木稀少，海风习习，蚊虫极少，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天彻底黑之前，敌船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而山下的征召兵们，则拥挤在两艘小船上，向北驶去。

　　许连长准备下令射击，阻止三发的士兵们离开，被刘季拦住了。

　　“没必要。”刘季摇摇头，解释道，“船那么小，挤了那么多人，夜晚风浪稍微大些，就很容易翻。”

　　“没几个能回去的。”

　　一个整个晚上，海面之上也再无动静。

　　而荷兰舰队中，诸多长官争论了一晚，始终没有得出结论。

　　指挥官莱尔森左右为难。

　　坤甸城内外，这两天不定时会升起滚滚浓烟，有时候靠北方些，有时候靠南方些，飘忽不定，很符合三发人偷袭成功的迹象。

　　但似乎有点过于容易了。

　　苏卡达纳那边传回的消息，苏卡达纳苏丹才刚刚派出军队进入雨林，预计还有10来天，才能抵达坤甸外围。

　　加上观察船刚刚传回来的消息，疑似刘季的人出现在北方的海滩上，击溃了三发人的军队。那个位置距离坤甸并不近，至少需要一天的急行军才能到达坤甸城。

　　如此，将帅们各执一词，有要求立刻发动进攻的，也有要求耐心等等、确定实际情况后再动手的。

　　最终，决策被交给了莱尔森。

　　他同样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担心是陷阱，又担心错了刘季不在坤甸城的好时机。

　　后半夜，一条来自巴达维亚的消息，彻底改变了莱尔森的想法。

　　坤甸的舰队出现在亚齐苏丹国王都外海，摧毁了当今最重要的胡椒出口中心班达亚齐的港口，正在阻拦所有从西方来的船只。

　　巴达维亚总督要求：要么尽快拿下坤甸，要么立刻分兵前去追击坤甸海军。

　　莱尔森终于下定决心：“诸位，天亮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