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柔佛枉称为帝国，很显然是胖贵人为他的话术做铺垫。

　　刘季听的出来。

　　也很了解柔佛的来龙去脉。

　　柔佛国起源于15世纪早期的马六甲王国，在大明被称为满剌加国，其先祖是巨港的某位王子。

　　发源自爪哇岛的满者伯夷征服了苏门答腊岛，巨港王子流亡马来半岛，在马六甲建都，成立马六甲国。

　　其鼎盛时期一度统治了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大部分区域，如彭亨、吉打、霹雳、巨港、占碑、英德蜡奇拉、硕坡的邦国都是其附庸。这些地区至今仍然是它名义上的附庸国。

　　百年前，葡萄人攻克马六甲，马六甲王室流亡于柔佛重新建国，被称为柔佛国。

　　柔佛位于马六甲以东，和新加坡隔着柔佛海峡。

　　不过，柔佛王室在柔佛并未定居很久。在葡萄牙人、亚齐人的轮番进攻下，王都四处搬迁。

　　现任柔佛统治者，罗阎·邦素，号称苏丹·阿卜杜拉·马阿亚特·沙，7年前因娶了亚齐苏丹的妹妹被亚齐苏丹拥立为王。

　　起初，阿卜杜拉对亚齐苏丹慕达毕恭毕敬。5年前，不知何缘故阿卜杜拉将妻子送回亚齐，彻底激怒了亚齐苏丹。

　　亚齐国攻克了柔佛都城巴都·沙哇尔，阿卜杜拉流亡宾坦岛。

　　据说，3年前，又从宾坦岛撤退到林加岛上。

　　现如今，这位可怜虫竟然依靠向马六甲运送补给品，勉强过活，完全忘了他们的祖先被葡萄牙人从马六甲驱逐的悲惨历史。

　　先前，刘季对这位流亡苏丹并不感兴趣，所以并未过多关注。

　　但之后要开发新加坡，又不得不考虑。

　　毕竟柔佛废都巴都·沙哇尔和新加坡就隔了一条柔佛海峡，距离不到2公里，而且新加坡属于柔佛国的法理领土。

　　法理，最大的作用在于道德和舆论层面，能强化统治者的正统性，对减少民众叛乱也有些许作用。

　　如果能从柔佛苏丹获得对新加坡的法理，无疑是好的。

　　没什么难度的话，可以争取一下。

　　脑海中的想法，一闪而过。

　　刘季认真打量起柔佛苏丹的使者，眼前的老头。

　　能成为使臣，好歹都是宫廷内的大臣，按理说会衣食无忧，也不可能被晒的黑黢黢的。

　　而老头身形干巴，皮肤黝黑。

　　倒是一双沧桑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见对方还在打量自己，刘季也没有在乎什么外交礼仪，直接问道：“老头，你这副尊容是柔佛王找不到形容端正之人，还是柔佛王生活艰难只能派出你这样的人。”

　　老头没有反应，胖贵人连忙为刘季不正宗的马来语进行了翻译。

　　“宰相大人，上将问您，陛下的生活条件是不是很艰苦？”

　　听到胖贵人对老头的敬语，刘季只是微微惊讶，这老头竟然还是宰相。对胖贵人的恭敬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柔佛是占碑的宗主，而卡里马塔和占碑同出一枝，名义上也是占碑的附庸，自然要对宗主的宗主恭敬。

　　老头淡淡说了句：“一切安好。”

　　“宰相都出来当使臣了，还安好。”刘季调侃道，“老家伙挺能装的呀。”

　　胖贵人拧巴着，许久才翻译了一句：“您很有涵养。”

　　不曾想，老头竟翻起白眼，摇头叹息道：“这句我听懂了。将军既是明国人，缘何不通礼仪，不敬长者？”

　　这句话直接把刘季逗乐了。

　　区区一个亡国奴还摆上谱，竟然奢望会受到礼遇。

　　这真是小刀捅屁股，让人开了眼。

　　他挥手制止了挤眉弄眼的胖贵人，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既是长者，何不安邦治民，何不保家卫国，为何猥琐岛上，向敌人摇尾乞怜？”

　　句句属实，字字有力。

　　老头顿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被事实将脸打的生疼，嘴角竟然出现了微微抽搐。

　　已经挫了对方锐气，刘季开门见山：“说吧，老家伙，有何事求我？说出来，我会考虑的。”

　　柔佛宰相还沉浸在方才的谩骂中，久久未能说出一字。

　　胖贵人扒拉开缠着自己不放的儿子，替老人解释。

　　老人原本是来卡里马塔岛找荷兰人的，希望荷兰人能帮柔佛出头，调停和亚齐苏丹国的战争，并让柔佛王室重返马来半岛。

　　只是荷兰人和亚齐关系更好，并不愿意帮助柔佛，甚至不与其会面。

　　所以他才带老头过来，想从刘季这里碰碰运气。

　　作为回报，柔佛王室愿意让出所有的经济特权。

　　准确来说，是现在葡萄牙人在马六甲行使一切特权的模仿。

　　一、对所有通过马六甲海峡的船舶征收关税，无论是否进港或起卸货物，唯独对坤甸免税。

　　二、允许垄断马来半岛最重要的资源——锡，并给予香料、胡椒和檀香的优先采购权。

　　闻言，刘季冷笑一声。

　　“狗屎条件，怪不得荷兰人不愿意见你。”

　　柔佛宰相和胖贵人皆是一愣，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刘季一阵无语。

　　胖贵人脑满肠肥、只懂得对内就算了，怎么一个给君王打工的打工仔也是一脑袋浆糊，柔佛苏丹用人前都不考察的吗？

　　“柔佛能力封锁马六甲海峡吗？”刘季刚问出口，就见二人默契的看向自己。

　　原来柔佛宰相单纯就是想白嫖。

　　他不禁笑道：“我帮你们回到柔佛，还要帮你们控制海峡，都做这么多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占地为王，还要你们做什么？”

　　柔佛宰相吃惯了近一个月的闭门羹，对此并不意外，似乎也早有预料，平静的说：“柔佛的华人不多。”

　　话不多，但言简意赅。

　　刘季暗暗竖起大拇指，这老头倒是看得很清楚。

　　华人不多，柔佛人频频反抗、拒绝交税，会严重增大统治成本。

　　占据马六甲的葡萄牙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葡萄牙兵力不足，不能扩大疆域，甚至担心柔佛民众叛乱而不能长期离开马六甲。就算被荷兰人抢了生意，也只能萎缩在城堡里，无能狂怒。

　　前100年，葡萄牙因马六甲获利巨大，但现在马六甲反而成了束缚葡萄牙人的牢笼。

　　柔佛人的意思便是如此。

　　但他的自以为是，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刘季淡淡提醒道：“葡萄牙远在天边，华夏近在眼前，人口亿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