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照常卖货。

　　第三天中午，方锐摆席，请几个大摊主，还有行商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馆小院的炕头上，方锐道出目的。

　　“几位老大哥，兄弟我明天就回村了，今天咱们一聚算是没白认识，喝了这顿酒老弟就散伙啦！”方锐心灰意冷说道。

　　几人纷纷打问，这么好的买卖怎么要走了？

　　“他妈的，村长家准备换个人来替我！”

　　“白辛苦了！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晚上一把火全给他烧了！”

　　这下子，众人一听就懂了，每人脸上神色各异，纷纷开口。

　　“兄弟！可不能，这是要杀头的！”

　　“老弟你还不如把货散出来，这样你也能出口气！”

　　话说纷纭，心思流转。其中，之前面相老成的中年人外号叫做老三，此时正拉着方锐的手苦口婆心相劝。

　　方锐面红耳赤的摇摇头跳下炕大声说道：“一会回个兄弟就全烧了，散伙！谁也别劝！几位老哥哥，咱们日后再见！”

　　说罢便摔门而走，酒桌上的几人面面相窥，有出来追的，也有交头接耳的。

　　出了院方锐就醒酒了，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一路返回联营市场，在外面的大棚里烤炉子。

　　不多时，三哥骑车追来了，跑到方锐身边继续相劝。

　　“......”惭愧，酒桌上在坐的，就三哥一个老实人信了，还追来劝他。

　　真诚就是必杀技，方锐此刻就想挠头，无奈，抬起头看向三哥。

　　这家伙，眼神清亮，哪是什么喝醉了！老三心下一咯噔。

　　“三哥，你是实在的”方锐掏出烟递给他。

　　老三闷闷道：“你这灰小子，哪来这么多鬼心眼！”

　　这两日的接触下来，老三挺喜欢方锐这几个年轻人，有朝气，有胆量，还能吃苦。这次是真怕这小子喝多了上头，犯了砍头的王法。

　　“三哥，以后叫我小锐就行，你这个情我领了”

　　“在饭馆三哥你没懂我的话？”

　　方锐纳闷的问道，这三哥也算做了一段时间买卖了，没听明白吗？

　　三哥顿时就有点懵，问道：“说啥了？哥没文化，你给说说”

　　方锐无奈，只得挠头解释道：“意思就是兄弟我准备散货（散伙）啦！

　　一把火烧了就是说价钱低了不行，咽不下这口气意思就是得让兄弟顺过这口气！”

　　老三当即便瞪大了智慧的双眼，楞在当场。

　　“老哥哥，你没见过马帮走马？桌上得留三分余地”

　　老三羞愧不已呐呐说道：“哥就是庄稼汉，你嫂子在铁路上班，哥平时就挣个辛苦钱，也不咋跟他们凑乎”

　　方锐听了心下明了，这三哥还真是实在人。

　　别以为这年头做买卖就好做，像联营市场，里里外外，但凡能做的稍微大点，家里要么有关系，要么就得有好嘴、好脑子。那几个倒货的行商，哪个没点脑子？没脑子早让人吃了吐了。

　　眼看有人闻着味来了，方锐点点头说道：“三哥，有人来了你别说话，听听看看就行”

　　老三闻言便站在方锐身后当保镖，伸直了耳朵，抿着双唇恨不得拿针缝住。

　　一个口音偏河北的行商最先来找方锐，张嘴就是：“兄弟，软金，哥半包”说罢看了一眼老三，抓住方锐的手伸进袖筒。

　　老三踮起脚尖瞪大了双眼，只见二人在袖筒里一番比划，神色跟着转变，一分钟后方锐抓手说道：

　　“老哥，不争了，不然老弟顺不下这口气”

　　“好！老弟你是坐地虎，老哥哥该交税，开票！”

　　开票是老行话了，意思就是立字据。这年代合同不合同不重要，老辈人眼里，一纸字据就够用。

　　更别提河北燕赵之地，这年头敢跨省的行商，立了字据画了押，不怕你毁约，到时候自然有人找上门。

　　二人立下了字据，还未画押。

　　方锐转头说道：“永刚，搬三千手套过来！”

　　不远处的王永刚听言便招呼人去搬货，昨日里方锐已经安排分堆打包了，眼下正好简易方便。

　　片刻后，十个麻袋被放在地上，行商对外招招手，大棚外走进来五个人，王永刚几人当即神色有点紧张。

　　方锐神情自然说道：“见货”

　　麻袋被称重，挑开，核验无误。

　　行商摆手，然后五人组成一道人墙挡住视线，随后拿出几叠钱递给方锐。

　　方锐接过递给关萍开始点钱，此刻内大棚内寂静无声，暗潮涌动，只剩下关萍点钱的声音，哗哗哗。

　　随着关萍的示意，方锐点点头说道：

　　“大掌柜，过手不悔”

　　画押。

　　行商点点头抱拳说道：“红顶子高升，鸿运年年”

　　“来日方长”

　　随即两帮人泾渭分明各行其事，方锐则在原地继续烤火，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此时一旁的老三已经傻了眼，这是他能学会的？关萍几人也是满眼好奇。

　　方锐待行商走了以后才说道：“这是老辈人的习惯，平时说大白话就行，买卖么，能买能卖就行”

　　村里十几个人做手套，从生到熟将近三个月，每人每天五双手套这就五千多双了。

　　大包小包连带帽子，这趟进城就是好几万的买卖！要是天天摆摊卖得卖到明年这个时候。

　　方锐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这趟买卖就是急打快，迟则生变。

　　刚刚的这种行商都是大批倒货、出货，根本不是方锐这种小摊位能比的，他们赚的就是其中差价。

　　像这样的这年头被逮住就没个好，所以都是拿货就撤。这会估计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此刻，

　　“永刚，把两个摊全清空，货搬到三轮车上。

　　叫张大带人先回，你和关萍留下跟我”

　　方锐一一安排，钱就在他身上，他也不怕有人起歹心，走黑路的得垫垫分量，走白路的，冤有头债有主。

　　更何况，方志勇和关震飞今天已然进城，此刻就在暗中。

　　众人随即行动，为数不多的货物堆在板车上，张大带着几人沿路返回。

　　直到天色渐黑，货物一一甩空。最后五百双手套甩给三哥，去他家拿了钱，五人便蹬着三轮一路风驰电掣。

　　此刻在家的丁梅几人更是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几人出事。

　　直到五个人平安返回，方锐进门就说道：“收拾东西，连夜就走”

　　简单和秦永军一家打了招呼，方志勇留在城里警戒。

　　两辆拖拉机趁着夜色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