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玛琳的工坊内，沈渊指着那颗摆在桌子上，上面插着一根蜡烛的颅骨。

　　“颅骨烛台，一位老朋友送给我的...他算是我在里世界研究方面的老师，沙海地区最激进的神秘学家之一。”

　　“就是他。”

　　玛琳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三人合照，穿着长袍，头戴锡克教包头巾的的阿拉伯人站在玛琳左手边，手中正捧着面前这枚颅骨。

　　“解析跛行与虚空之人，以太与邪灵之友，科萨.罗莫尔。”

　　听完玛琳的介绍，沈渊凝视着那张照片中的阿拉伯人，一股寒意突然自己心底的最深处升起。

　　沈渊仿佛被深渊凝视。

　　“沈、沈渊，你在流汗？”

　　医生还是头回见到会流冷汗的沈渊。

　　“玛老师，这张照片旁、旁边这位是谁？”

　　照片中玛琳的右手边，还有一位带着头罩的钉刺环枷，笑容开朗的人。

　　最让医生在意的，莫过于他那一身伤疤，肋骨外显的精瘦身材。

　　“看、看起来好不像人...像是尸体。”

　　“他啊...一位苦修者，也是我和科萨的朋友。”

　　“他也是神秘学家吗？”

　　听到沈渊的疑问，玛琳摇头。

　　“他不是神秘学家...怎么说呢，这人和[死亡]有着非常深的纠缠，但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他能往来于生死两界。”

　　“不是依靠蹩脚的复活术，或者是魔药带来的虚幻通灵，是字面意义上的来往。”

　　“用他自个儿的说法是，他在决斗中战胜了‘苍白的死神’。”

　　“战胜...死神？”

　　听起来就强的可怕。

　　在将落灰一个多月的工坊打扫干净后，玛琳在两人对面，开始讲述自己这场中东沙海之旅的收获。

　　“首先是这个。”

　　玛琳拍了拍摆在桌子上的颅骨烛台。

　　“这是科萨用那位苦修者的颅骨和脂肪制成的人造奇物——[死境之门]。”

　　“等等玛老师，用什么制成的？”

　　沈渊瞪大了眼睛。

　　“不儿小哥儿，那么惊讶干什么，刚才不是告诉你了，这位苦修者能够往返生死，一具表世界的尸体对他来说，只是从冥界归来的副产物罢了。”

　　“你不是也死了不止一次吗，小哥儿，怎么，还没习惯？”

　　玛琳十分敏锐的点出沈渊两次从灵魂之海归来的事实。

　　“这...好吧，我确实还没习惯。”

　　谁家好人习惯死来死去的啊。

　　“多死几次就好了，你会逐渐意识到死亡只是一个状态，是超凡必须迈过的门槛。”

　　“超越生死之人，才能成就大业。”

　　玛琳轻描淡写的向沈渊和医生讲述了不得了的事情。

　　“跑题了，接着刚才的说，关于这个死境之门，正如它的名字，这是一扇[门]。”

　　“一扇能让生者短暂通往灵魂之海的门。”

　　听到[门]这个字，沈渊突然激灵了一下。

　　“造门者...”

　　“小哥儿，什么造门者？”

　　沈渊向玛琳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对抗已久的武装邪教组织造门者，以及看起来像是他们首脑的[僭越者]。

　　“我知道[僭越者]，哈姆雷特的第20任领主。”

　　“但是造门者邪教...没听说过。”

　　玛琳摇了摇头。

　　“听你的意思，他们似乎也掌握有某种联通你们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的[门]，而你们小队也正是穿过了这扇门，才来到了这里。”

　　“或许你能通过他们回家也说不定哦。”

　　玛琳打趣的对沈渊说道。

　　“所、所以接下来，您要带领我们去里世界吗？”

　　既然玛琳说了这枚颅骨烛台的作用是往返表里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

　　“我？我可没科萨和苦修者那本事，我的主攻研究方向是法力原理解析。”

　　“但这次旅行，我确实在苦修者的帮助下前往了里世界，而且...”

　　讲到这里，玛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刻满符文的精致小玻璃瓶，里面有一滴悬浮的亚金。

　　“这、这是什么？”

　　医生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医生看不出来，但是小哥儿你应该能看出来吧，告诉小医生这东西是什么？”

　　此刻的沈渊被震撼到目瞪口呆。

　　那枚小玻璃瓶内，保存有一只细小，透明的蓝色手臂，正是这只手臂托举着亚金，让其能悬浮于半空中。

　　“在你两次的死亡之中，应该见过这东西吧？”

　　“这是我从灵魂之海里带出的一滴水，是货真价实的里世界碎片。”

　　玛琳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欣喜和狂热。

　　“我现在有个非常激进的猜想，关于法力的本质。”

　　“这个世界上死过很多人，对吧？”

　　“而灵魂又是能承载法力的物质。”

　　“那么我们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灵魂都在灵魂之海里面，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灵魂会回应我们的请求。”

　　玛琳在桌子上画出一个三角。

　　“决定法力输出的三要素是什么？”

　　玛琳突然向面前的两位学生提问。

　　“思想强度，法力回路以及...”

　　“法、法力亲和性。”

　　在玛琳的指导下，沈渊和医生两人的理论水平越发精进。

　　“现在，把思想看作是指挥部，法力回路则是与灵魂沟通渠道的多寡，咒语，祈祷之类的则是对灵魂发出的请求，法力是灵魂响应的结果。”

　　“思想越强，向灵魂发出的请求越多。”

　　“法力回路越多，请求传输的次数和速度就越多越快。”

　　“能理解吗？”

　　“能。”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玛琳继续讲解。

　　“这个理论可以解释很多东西，比如为什么咒语可有可无，为什么每个人都能使用法力。”

　　“而接下来，还有最关键的问题。”

　　玛琳指向沈渊。

　　“为什么会存在法力亲和性。”

　　玛琳敢保证，现在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些人的法力回路结构很强，但是法力输出却很弱。”

　　“有些人几乎没有成体系的法力回路，但是却能输出强大的法力。”

　　“人们将这种违反规律的现象称为不同种族之间的法力亲和性差异，用所谓的‘人种差异’来粗暴的解释一切。”

　　“大错特错。”

　　玛琳的情绪高亢起来，沈渊感觉她下一步就要站到桌子上了。

　　“决定法力输出大小的三要素，思想与法力回路取决于生者，但法力亲和性，则取决于死者！”

　　“取决于死者...”

　　沈渊默默的重复着这句话，他想起那些将自己拽离灵魂之海的逝去同胞们。

　　“难道...”

　　沈渊猛的反应过来。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其死者的数量越多，思想越团结，其后代的法力亲和性便越高。”

　　“法力，是来自祖先的庇护！”

　　“绝大多数灵魂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会本能的响应生者思想的请求。”

　　“但如果有一位领袖，能够在灵魂之海中保有完全的自我，唤醒沉睡的灵魂，那么其后人们的法力亲和性将会强大到无与伦比！”

　　“就像神国的子民一样！”

　　“什、什么样的领袖，帝国皇帝或者不列颠女王的那种吗？”

　　医生举手发问，她想不出什么样的领袖能在灵魂之海中保有自我。

　　“不。”

　　“他们不配。”

　　“这位[领袖]，要有能打破[心之壁]的伟力。”

　　“在他生前，他必须完成前无古人的伟业，留下无数人传颂的思想，所有人都记住他，怀念他，学习他，让他的名字熔入浩瀚的历史，成为永恒本身。”

　　“他必须发自内心的爱着所有子民，而所有子民又发自内心的爱戴着他。”

　　“只有这样，将人与人隔阂开来的[心之壁]，才会在热烈的浪潮之中融化。”

　　“无数灵魂被他团结起来，法力的密度与质量变大，硬生生在灵魂之海中开辟一片属于他们的空间。”

　　“就像是水与油那样界限分明。”

　　“一个爱着亿万人，又被亿万人爱着的人，才能在灵魂之海中保持完全的自我，成为后人的庇护。”

　　“我们的世界是没有这样的人的，小医生。”

　　“无论是帝国皇帝，不列颠女王，还是罗斯沙皇或者中东大君，他们都没有这种品质。”

　　“所以，沈渊，告诉我。”

　　玛琳希望从沈渊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她想听到的答案。

　　“据你所知，确有此等伟大之人？”

　　沈渊嘴唇颤抖。

　　“有。”

　　沈渊眼含热泪，无比坚定。

　　“确有此等伟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