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双鞋吸进去。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双龙首玉璜猛地一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的意念洪流轰然爆发!这股意念并非针对我,而是直冲那香灰旋风和红鞋而去!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战场、充满了悲怆与霸烈之气的咆哮在石屋内炸响,那咆哮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在灵魂层面,不,对我那两位同事并没有影响,直击的只是我的灵魂。
狂暴的香灰旋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滞!无数张痛苦的人脸瞬间崩散!那双悬浮的红鞋剧烈地颤抖起来,鞋面上的血管纹路疯狂闪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奇异的共鸣!
玉璜的滚烫和那股霸烈的意念,与我体内黑水牙的寒意激烈碰撞,又奇异地融合,最终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向那红鞋!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来自精神层面!
悬浮的红鞋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那双鞋无力地跌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厚厚的香灰里,就落在那个乌骓马头形状的血泥旁边。
石屋内狂暴的阴风和煞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漫天飞舞、缓缓飘落的香灰尘埃。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屋里只有我们三人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手电光柱下,那双静静躺在灰烬与血泥之间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妖异力量的红鞋。
徐五岭和李胖子惊魂未定,手电光还在微微颤抖。
我捂着胸口,感受着体内激荡未平的气息和手腕纹身残留的灼痛,目光死死盯着那双跌落尘埃的红鞋。玉璜的滚烫感正在消退,但它最后爆发的那股霸烈意念,以及红鞋跌落前那一瞬间的共鸣感,却清晰地烙印在我脑海里。
“霸王、虞姬……头颅……林前辈的黑心碎片这些有什么关联?”我喃喃自语,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这双诡异红鞋所依附的怨念核心,那具女尸的残魂,或者说被强行拘禁于此的东西,它们难道与埋在东平县那位西楚霸王的头颅,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绝望的感应?这双鞋放在这个特定的、吸收霸王头颅煞气的双爪形势附近绝非偶然,但那女尸是有头骨的啊,为何怨念的具象化却是无头的长发形态呢?
我想不通,但已经有了头绪,我喊道:“老徐,把箱子打开,把李守望这双摆在供台上,李哥,你把会起风这双也捡起来,一并放上去。”
徐五岭和李胖子显然被刚才的变故吓得不轻,听我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但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迅速压下心悸,动作麻利起来。
徐五岭深吸一口气,迅速解开证物箱上的锁扣和封条,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那双属于证物的红鞋同样猩红的漆皮,同样37码,当然其右脚内衬绣着那个刺眼的金线虞字,只是这双鞋显得更加安静,没有那种令人心悸的邪异光芒,仿佛只是两件普通的、沾了泥污的旧鞋。
李胖子则硬着头皮,用柴刀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地上那双刚刚跌落、还沾满香灰的红鞋,鞋身毫无反应,他这才伸手,飞快地将它捡了起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漆皮,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手中的红鞋,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摆在了青石供台的正中央,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红鞋并排而立,鞋尖微微朝外,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就在两双鞋落定供台的瞬间呼啦一声响,石屋内残存的所有香灰似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搅动平地卷起,可不再是旋风,而是形成两道灰白色的、如同实质般的烟柱,从供台两侧的地面冲天而起,瞬间缠绕上那两双红鞋。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两双红鞋在灰白烟柱的包裹下,竟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开始扭曲、变形,猩红的漆皮表面又开始出现无数暗红色的血管纹路,疯狂凸起、蠕动,仿佛皮下有无数条细蛇在钻行,鞋底与青石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留下道道痕迹。
一声悠长、凄厉、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女子叹息,陡然在石屋中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灌入我脑海,带着无尽的悲凉、怨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缠绵,而且很明显,从徐五岭和李胖子的表情看,他们也听到了。
伴随着这声叹息,那两道狂暴的灰白烟柱猛地向内一合,香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疯狂地凝聚塑形。
一个女人的轮廓,在翻腾的香灰中迅速显现。
她穿着一身仿佛由凝固血液染就的、破败不堪的古代曲裾深衣,衣袂在无形的风中疯狂飘舞。然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真的没有头颅!脖颈处是一个平滑而恐怖的断口,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断口处没有喷涌的鲜血,只有无数浓密、漆黑、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下来,一直拖曳到地面,这和赵二愣在还有心智的时候表述的场景完全相同,这就是那个无头的红衣女人。
她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供台之上,香灰构成的身体边缘还在不断波动、流淌。那身刺目的红衣,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滴出血来,浓密的黑发无风自动,有点像无数条伺机而动的黑色长蛇。
一股比先前狂暴十倍、冰冷百倍的怨念和煞气,如同决堤的冰河,轰然爆发,整个石屋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墙壁上的裂缝咔咔作响,仿佛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压力,靠墙的那些无头石像在煞气的冲击下,竟发出低沉的嗡鸣,断颈处仿佛有黑气渗出。
“我靠,怎么了?这成冰窖了?”李胖子脸都白了,握着柴刀的手抖得像筛糠,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徐五岭也是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他强忍着恐惧,身体微弓,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他湘西赶尸一脉用来稳定心神、沟通阴物的法咒。
我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混合着千年怨愤、无边孤寂以及诡异爱恋的意念冻僵、撕裂,黑水牙应激爆发的寒意在这股洪流面前根本使不上力,我的嘴已经裂开,黑牙好歹是有了反应。
手腕上的纹身更是灼痛得跟被烙铁烫一般,口袋里的玉璜再次变得滚烫,但这一次,它似乎被这红衣女人恐怖的怨念所压制,那股霸烈的意念只是在我体内激烈冲撞,却无法像刚才那样透体而出。
那无头的红衣身躯缓缓地转向了我,虽然没有眼睛,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充满无尽怨毒的视线,穿透了浓密的黑发,死死地锁定了我,此时我已经知道为什么黑牙无法对抗这股意识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煞气,这种感觉叫思念,或者……叫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