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如同牛哞却又带着无尽水汽与怨毒的低吼,仿佛从极深的水底传来,震得栈桥的木板都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以我们那艘快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浑浊河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诡异的变化。
水面不再流动,仿佛瞬间凝固,颜色迅速加深,从土黄变成墨绿,最终化为一种油亮、粘稠、如同融化沥青般的纯黑色泽,这黑色如同活物般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泊位,并向四周扩散。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水腥的邪异能量,如同海啸般从这片黑冰之下汹涌而出,这股能量之强,远超之前我在这里的任何感知,正是那半颗黑水心碎片的力量。
“黑冰!是那黑冰!它又来了!!”小汪在远处街角目睹这一幕,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逃离。
“快!上栈桥!离船!!”我对着船上惊呆的众人厉声吼道,同时黑牙之力疯狂运转,试图抵抗这股强大的空间吸力!
然而,太迟了。
那油亮的黑冰仿佛拥有生命,瞬间似活过来的黑色巨口,猛地向上吞噬。
快船首当其冲,船底接触黑冰的瞬间,没有丝毫阻力,坚固的船体如同陷入粘稠的沼泽,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沉陷,船头悬挂的铜镜光芒瞬间被黑暗吞没。
光源似乎都被吸收,周围只能听到船老大和剩下的伙计发出绝望的呼喊。
我和二呆刚刚冲到栈桥尽头,距离船还有几步之遥,脚下栈桥的木板猛地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
“哥!”二呆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那股力量拖拽着向前滑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黑牙之力爆发,脚下生根般钉在栈桥上,但这股来自黑冰的吸力恐怖无比,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拽入深渊。
“码头警卫,干什么的!谁开枪?”远处,被枪声惊动的码头巡捕房方向传来几声厉喝,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晃动,正朝这边赶来。
但这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模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吞噬了快船大半船身的黑冰猛地一颤,如同巨兽打嗝般,一股更强的吸力爆发。
脚下的栈桥木板应声碎裂,我和二呆再也无法稳住身形,连同脚下碎裂的木块一起,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吸向那片油亮的黑冰。
“抓紧!”我最后只来得及吼出这两个字,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又像是坠入了无底的冰窟,耳畔是呼啸的、仿佛来自异空间的轰鸣,夹杂着船上船工绝望的呼喊,还有远处巡捕模糊的呵斥,但这一切都在飞速远离、扭曲、消失,这种感觉我和二呆都不陌生,就是那种六鼻镜或者别的东西打开空间通道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我身体猛地一沉,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不是冰冷的河水,而是某种坚硬湿滑的东西?
眼前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但并未恢复光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色浓雾。
空气冰冷、潮湿、死寂,且没有风,没有声音,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脚下是冰冷坚硬、覆盖着一层滑腻水苔的地面,不,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石化般的甲壳,我们正站在上面。
四周是无边无际、静止不动的灰黑色水面,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上方同样无边无际的灰白浓雾,形成一片令人绝望的的混沌世界。
浓雾中我们那艘快船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剪影,正斜斜地半沉在前方不远处同样静止的水中,船体大部分被灰黑色的粘稠物质覆盖、缠绕,只露出小半截桅杆和破碎的船篷,船头船尾的铜镜早已不知所踪,船上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活人的声息。
竹笼倾覆在湿滑的地面上,那三只大公鸡缩在笼子一角,不再鸣叫,只是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大恐怖。
二呆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震惊和茫然,他环顾四周这片诡异到极致的静止雾海,喃喃道:“这是哪儿?咱这是掉进那大王八的肚子里了?”
冰冷的雾气无声地流淌,死寂笼罩着这片被黑冰吞噬的异空间,那半颗黑水心碎片,以及它所依附的恐怖存在那只异变的巨鼋,正潜藏在这片浓雾与死水的深处,如同这片诡异空间的主宰,冷冷地注视着闯入的猎物。
低头看,脚下的石雕地面估计也是一种巨龟雕塑,在平静的湖水中跟礁石差不多,算是落脚点。
我说道:“兄弟没伤到吧?咱不能在这石头壳上干等着,船离着没有二十米,我先游过去,咱有黑牙之力,那半颗黑心奈何不了我。”
我迅速确认二呆的情况,在那种空间撕裂般的吸扯下,他胸口的旧伤似乎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被这诡异的空间转换震得不轻。
“没事哥,就是有点懵。”二呆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环顾着这片死寂的雾海和脚下冰冷湿滑的龟壳礁石,又看向不远处半沉在死水中的快船残骸,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说道:“唉,这鬼地方,咱船看着不远,远了这雾也看不见,哥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黑牙之力在体内流转,赋予了我在这未知水域行动的底气。
我脱下厚重的羊皮袄和碍事的外衣,只留贴身衣物,活动了下筋骨。
“你守着这儿,警醒点,那东西肯定就在附近,这石雕指不定和那长触手的王八有什么关系。”我指了指脚下这块巨大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石壳孤岛,面积约莫几百平米见方,虽不大,却是这片死水汪洋中唯一的落脚点。
湖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色,触手感觉却并非刺骨寒冷,反而带着一种接近体温的、令人不适的温吞感,仿佛某种巨大生物体腔内的液体。
深吸一口气,我纵身跃入水中,湖水粘稠异常,阻力比寻常河水大得多,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虽然没用黑牙全甲,但泯灭之力包裹全身经脉,如同无形的潜水衣,隔绝着这诡异湖水的侵蚀,也提供着强大的力量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