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外找了一家像样的饭店,二赖子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一壶衡阳老同兴酃酒,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
姚梦琪将她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说了说,尤其是打小鬼子这一截基本没怎么说。
二赖子觉得姚梦琪说得太简单了,觉得有必要将姚梦琪所受的苦难和她立下的赫赫战功都告诉姚沛然他们,就说道:“小妹,你怎么不多说说,你在外面所受这些苦可都是你这个后妈赐给你的,你不说她还以为你在外面享福呢!”
一句话说得陶氏脸色涨红起来。
二赖子就从自己遇见姚梦琪说起,一直说到上次的长衡会战,只听得姚沛然三人震惊无比。
他们没想到姚梦琪不但在盗窝受了那么多的苦,遭遇龙卷风更是差点丢了命。
姚沛然一方面为姚梦琪所遭受的苦难暗恨自己,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一方面又庆幸姚梦琪遇到贵人,不但练就了一身功夫,还成了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
陶氏在知道姚梦琪不但武功高强,在国军里还是个少校军官,还立下了如此多的战功后,心里为自己的撒泼暗叫一声侥幸,要不是姚梦琪性子好,如果像自己一样也是个泼妇,自己岂不要吃大亏?
陶氏暗暗看了姚梦琪一眼,见姚梦琪只是低头吃饭,脸色十分平和。
她还是忐忑不安,看来自己这个便宜女儿是不会计较自己的过往了,但这个女婿却是个厉害角色,杀起人来眉头都不皱一下,自己和儿子今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了。
正在她肚子里打着肚皮官司的时候,二赖子说道:“岳老子、岳母娘、小舅子,我有一个想法,我看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安生,你们就跟我们回汨罗去吧,我们那里虽然是乡下,却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而且吃饱肚子不成问题,我跟你们说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一定要去,你们别跟我说不愿意。”
这就是二赖子的临时起意,他看到姚沛然一家过得艰难,如果他不管,姚梦琪一定不会安心,因此,他甚至没有跟姚梦琪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但他知道,姚梦琪一定愿意。
姚梦琪不但愿意,而且心里十分感动,她望着二赖子那霸道的神气,心里一股暖暖的热流涌动着。
姚沛然自然也愿意,只是觉得一家人跟着去汨罗,平白给女儿女婿添麻烦,很是不安,就说:“这好吗?”
二赖子说:“我的三位师父和小妹认下的干爷爷都被我们接去了汨罗,他们都过得很好,你们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现在是一家子,有什么不好?”
陶氏不敢说什么,可姚三根却十分不愿意,在妹夫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能有好日子过?
再说今天他的狐朋狗友说了,在日本人那里为他谋了一份差事,在侦缉队当密探,这可是个好差事,从此后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横着走,想想他就乐上了天。
可现在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妹夫却要他去汨罗,打死他也不愿意。
因此他说:“我在衡阳已经有了差事,我不去。”
姚沛然说:“差事,什么差事?”
姚三根说:“在侦缉队做事。”
二赖子一瞪眼:“你想当汉奸?”
姚三根不敢看二赖子的眼睛,小声嘀咕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什么汉奸不汉奸的。”
姚沛然骂道:“没骨气的东西,你要是给小鬼子当汉奸,我打死你!”
二赖子发出桀桀笑声,那笑声就像一把利锥:“你想当汉奸是吧,你看看这条凳子,如果你的骨头比这条凳子还硬,我就不要你去汨罗!”
说着,二赖子起身,用脚勾起旁边空桌旁的一条凳子抛起来左手接住,右手一砍,凳子应声断作两截。
二赖子能开碑裂石,何况是一条实木凳子。
姚三根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吭声。
二赖子哼了一声,不再理姚三根。
这顿饭虽是团圆饭,却吃得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姚沛然和姚梦琪,愁的是姚三根和陶氏。
吃完饭,二赖子说:“岳老子岳母娘,我们就不跟你们回去了,你们家也住不下,我们住在旅社里,你们回去后就收拾一下要紧的东西,没用的一概不要,我们明天一早就回汨罗。”
姚沛然说:“这么急呀?”
二赖子笑道:“不是急,而是你这个家实在没有可留恋的。”
姚梦琪也说:“爸,您就听您女婿的吧。”
姚沛然说:“好吧。”
二赖子一把薅过姚三根,在他身上随便点了一下,说道:“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我现在给你点了穴,没有我解穴谁都解不了,你要是敢跑,明天一早起来你的身上就会慢慢痛起来,不要三个月你就会全身瘫痪走不得路,你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信,你可以试试!”
姚三根口里答应了不跑,心里却在想,崽就不跑,不信你真有那本事。
当晚二赖子和姚梦琪找了一家旅社住下,第二天一早就与姚梦琪赶到姚梦琪家里,却见姚沛然他们早就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也就一些换洗衣服,一个包袱就是全部家当。
姚三根竟然也没跑。
姚三根不是不想跑,而且昨晚根本就没回家,他跑到狐朋狗友家躲了起来,并没打算去汨罗。
只是一早起来就感到腰部隐隐作痛,这才慌了起来,知道二赖子没说假话,也才知道二赖子手段的确厉害,到时瘫痪在床那就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所以他一早就慌急慌忙跑了回来,生怕被二赖子发现了吃不了兜着走。
姚三根一见二赖子,嬉皮笑脸地说:“姐夫,你看我没跑,你就给我解了穴吧。”
二赖子说:“怎么,尝到苦头了?不急,上了火车我就给你解。”
姚三根苦着脸说:“啊,还要等到上了火车呀!我现在痛得受不了。”
姚梦琪安慰说:“你再忍一会,你姐夫也是为你好。”
二赖子拿过那个装着姚沛然一家全部家当的包袱挂在姚三根肩上,又将昨天带来的那个大礼包提在手里,说道:“走吧,别去迟了赶不上火车。”
听说姚沛然一家要去女婿家,许多邻居都来送行,都说姚沛然紫微高照交了福运,碰上这么好的女儿女婿。
到了火车站买了票,等了没多久火车就来了,五个人坐上火车,等车开了,二赖子才给姚三根解了穴。
二赖子一解穴,姚三根就感觉到腰部立刻不痛了。
现在,姚三根对这个姐夫是又恨又怕。
下午火车就到了汨罗,五人步行到了毛栗屋场后,姚沛然看到,毛栗屋场不但像二赖子所说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而且俨然就是一座城堡。
在二赖子和姚梦琪的引导下进了围墙,入眼是一片连屋搭栋古色古香的屋宇。
听说亲家一家子来了,闾有福和万氏站在上堂屋迎接。
闾有福作揖打拱,儒雅地礼让道:“亲家来了,一路辛苦了,快请进。”
姚沛然笑道:“无须多礼。”
万氏一把攥住陶氏的手,满脸是笑地问:“亲家母,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
一路上陶氏都木木的,这个便宜女婿的霸道让她无所适从,她的心思跟姚三根一样,也是很不愿来汨罗,她怕从今后被这个便宜女婿压着抬不起头来,有心不来,可一碰到便宜女婿那犀利的目光,她就无力反抗。
当然,她来汨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家里确实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看女儿女婿的的派头应该是有钱人家,来汨罗至少可以吃饱饭。
女婿家果然是有钱人家,而且亲家公儒雅谦恭,亲家母慈眉善目,看样子很好相与,内心的压力顿时减少了许多,此刻见万氏问她,她赶紧报出自己的年龄,万氏笑道:“那我该叫你妹妹,太好了,从今往后我又多了一个姊妹。”
进到东厢房,姚沛然、陶氏、姚三根还是拘谨,二赖子笑道:“岳老子,岳母娘,我们家可是一个大家庭,有几百号人,所以不多你们三双筷子,你们在我家就要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我们屋场里老人不少,住久了你们就会知道,我们屋场的人是极好的,我保证你们住得惯。”
闾有福也说:“是呀,你们能来我们太高兴了,你们千万不要有拘束。”
姚沛然笑道:“不拘束不拘束。”
万氏也说:“这样才好,方显得是一家人。”
姚三根这个衡阳城里的二流子却坐不住,坐没个坐相,正搔首弄姿,左顾右盼的,不防二赖子指着他肃色道:“小舅子,你可以先休息两天,让你姐姐带你前后左右看一看,熟悉一下,两天后我再找你说话。”
姚三根见二赖子目光犀利,心里一惊,连连说好。
闾有福由衷地对姚沛然和陶氏说:“感谢亲家,你们养了个好女儿。”
姚沛然内疚地说:“是她自成人。”
晚饭闾有福请了五嗲、老犟头、万事通、大爷、老郎中作陪,盛情款待姚沛然一家。
第二天,二赖子和姚梦琪陪着姚沛然、陶氏和姚三根参观了屋场的围墙,地道和金洞。
这一参观,顿时让姚沛然一家震惊不已,毛栗屋场不但像个城堡,而且还有那么大的藏身洞练武场,特别是护村团威武雄壮的英姿,俨然就是一支强悍的军队。
休息了两天,姚沛然对二赖子说:“我是个做惯了的人,你叫我坐着享福我享不来,我会闲出病来的,你看看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做一做。”
二赖子搔着头想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我看这样,您从前是做买卖的,心思缜密,您就帮我爷爷管理我这一家子可好?”
姚沛然说:“甚好,这事我做得来。”
安顿好了姚沛然,二赖子看陶氏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笑着对她说:“岳母娘,您也不要这个样子,否则外人还以为我们刻薄虐待您呢!您只要把您那泼劲收起来,其余的您该笑就笑,该说就说,该玩就玩,只要您不撒泼,您就是我的岳母娘,我就会尊敬您,我保证把您当亲生父母对待。”
听了二赖子一席暖人心扉的话,陶氏顿时惭愧不已,想起自己从前作恶,虐待刻薄姚梦琪,谁知女儿女婿不但不计前嫌,还接自己来享福,自己要是还像从前那样那就是作死,死了还没人埋。
因此她说:“好女婿,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们两口子待我这么好,我感恩都来不及,怎会还乱来。”
二赖子笑道:“那就好。”
安抚好了陶氏,二赖子叫来姚三根说:“小舅子,你休息也休息了,看也看了,接下来你就不能像岳老子和岳母娘那样享清福,从今天起,你得跟着训练,为抗日出一份力,你要是敢调皮胡作非为,那我情愿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你听到了吗?”
开始姚三根还以为二赖子和姚梦琪只是国军部队的军官,没想到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支军队,而且还是这支军队的长官,看得出,那些人虽然口里叫他“二赖子”叫得随便,可都很听他的话,二赖子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就暗暗叫苦,从今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果不其然,现在二赖子叫他参加训练,他苦着脸说:“好妹夫,我从小就身子单薄,我吃不了那份苦。”
二赖子一瞪眼:“我是跟你商量吗?吃不了也得吃,你要是敢打歪主意,你就试试看!”
二赖子将姚三根带到大爷面前,对大爷说:“师父,我这个小舅子是个二流子,现在我把他交给您,您怎么训练都行,您千万不能因为他是我小舅子就姑息他,必须让他改恶从善。”
二赖子之所以将姚三根交给大爷,是因为大爷从前是个流氓地痞头,对付流氓地痞有一套。
大爷笑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从此后姚三根再就没有从前那么逍遥了,大爷将二赖子训练羊角卫国队的那一套全部用在姚三根身上,将姚三根训得像个龟孙子还没有脾气。
姚沛然跟着五嗲管家,五嗲将日常要处理的事务都跟姚沛然一一交代清楚,姚沛然就给五嗲当起了副手。
到底是做生意的,管起家来虽然不像五嗲那样事事亲力亲为,但他除了日常管理外,还制作了许多账簿,分人员、武器、弹药、钱财、粮食、应办之事、急办之事、待办之事等等一一记录在册。
这样,处理起事务来更是有条有理,心中有数。
姚沛然对二赖子这个女婿可以说是感激涕零,因为他一家来到毛栗屋场后,女婿一家对自己和老伴照顾得无微不至,还将姚三根这个忤逆子制住了,让他去了一块心病。
因此,自从姚沛然给五嗲当了副手,就将全副身心投入到管理中,姚沛然比五嗲年轻,又是个精干的人,加上他人勤劳,大部分事情他都抢在前面干了,五嗲觉得自己太轻闲了,反倒有点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