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紫光还在沿着傅明的小臂攀爬,像有生命的藤蔓,每一寸接触皮肤的地方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血珠混着紫光在石面上洇开,将“若见此碑,速毁容器“八个字浸得发亮。
“老傅?“马阳的战术刀贴着他后颈划过,金属凉意让傅明打了个激灵。
男二的指节抵在他后腰,这是两人探险时约定的“稳住“暗号——马阳总说,刀尖能镇住邪祟,掌心能传递温度。
傅明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读出声:“混沌降世,需借凡胎......容器者,承其源,引其力,终为茧。“最后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耳膜,他想起十二岁在旧书摊翻到的残卷,泛黄纸页上“容器“二字被虫蛀出的洞,正好是个扭曲的“血“形;想起圣殿灵珠里流转的纹路,此刻正从光团里溢出来,在他手腕上勾勒出同样的轨迹。
“我的眼睛......“小荷的声音带着哭腔。
医者的手指还攥着他另一只手,凉得像块冰,可那股奇异的力量却顺着脉络往他心口钻。
傅明低头,看见少女眼尾的紫斑已经连成半朵花,和石碑底部的线描画像分毫不差——画里的少女额间有团印记,此刻正从小荷的皮肤下往外拱,像有什么活物要破茧而出。
“这是共鸣。“清风的青铜铃突然炸响,散修的指尖沾了点傅明掌心的血,凑到鼻尖嗅了嗅,“你的血里有混沌印记的引子,她的......“他瞥了眼小荷,没再说下去。
秀儿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女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小荷的眼神像淬了毒——这也难怪,凌虚子势力里最受宠的“灵目“,此刻竟被个临时营地的医者比了下去。
“所以仙药变剑,灵珠显纹,都是为了唤醒这个?“马阳用刀尖挑起傅明手腕上的紫光,淡紫色光丝碰到金属瞬间爆出火星,“你十二岁那年旧书摊的残卷,圣殿的灵珠,还有南极冰层下的所有线索......都在指向你是这个'容器'?“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在冰原上被雪狼追了三天三夜时的绝望,想起在海底遗迹被触手缠住脖子时的窒息,原来那些九死一生的危险,不过是混沌之力在挑拣宿主。“如果容器注定要被混沌吞噬......“他声音发颤,“那我之前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在给毁灭铺路?“
“放屁。“马阳的战术刀“当“地插进石缝,震得整座石室嗡嗡作响,“三年前在可可西里,你为了救牧民硬扛了熊瞎子一爪子;上个月在圣殿,你宁可被灵珠灼烧也要护住小荷。
你他妈的要是天生的毁灭种,会干这些?“他突然抓住傅明肩膀,虎口按在他心脏位置,“这里跳得比谁都热,你告诉我,这是混沌的心跳?“
傅明的心脏撞着马阳的掌心,一下,两下,像擂鼓。
紫光不知何时爬到了他手肘,可那热度突然变了——不再是灼烫,而是像马阳掌心的温度,带着点粗糙的茧子磨过皮肤的触感。
他望着马阳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说鸡汤了?“
“老子这是现实派。“马阳松了手,战术刀“唰“地收回刀鞘,“不管这破容器是啥,选不选它,还不是你说了算?“
这句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傅明望着悬浮的光团,突然看清了紫光里的纹路——那是他在旧书摊残卷里见过的,是圣殿灵珠里流转的,更是十二岁那年,他蹲在书摊前,卖书老头拍着他肩膀说“这卷和你有缘“时,眼里闪过的光。
原来不是命运选中了他,是他每一步的选择,让命运走到了这里。
“轰——“
通道方向传来石块坍塌的闷响。
众人同时转头,只见凌虚子踩着碎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个手持短刃的手下。
他的目光扫过光团时,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却扯出笑:“傅兄弟好本事,竟找到这处混沌祭坛。“
清风的青铜铃又响了,这次是急促的连音。
散修挡在傅明身前,腰间的铜铃串随着动作摇晃,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神经上;秀儿咬着唇退到凌虚子身侧,手指悄悄摸向袖中短刃——刚才的嫉妒突然变了味,成了种近乎恐惧的紧绷。
“凌老板这是?“马阳侧身护住小荷,战术刀再次出鞘,刀锋反射的冷光扫过凌虚子的脸,“我们进来时,通道口可设了三重机关。“
“机关?“凌虚子抬手,袖口滑下,露出腕间一道狰狞的疤痕,“为了这混沌之力,我在冰原跪了三天三夜求血影刺客带路,断条胳膊算什么?“他的目光重新黏在光团上,喉结滚动着,“只要拿到它......“
话没说完。
傅明突然注意到,凌虚子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兴奋。
他的瞳孔里映着光团的紫光,像要把那团光整个吞下去。
傅明想起之前在营地听人闲聊,说凌虚子卡在金丹大圆满五年了,每次突破都被反噬得吐血......
“都别动!“小荷突然尖叫。
她的额间终于冒出印记,淡紫色的,像朵未开的花。
那花对着光团轻轻一颤,悬浮的光团突然剧烈震动,紫光如暴雨般倾泻,将所有人的影子都染成了紫色。
凌虚子的手下已经摸向短刃,清风的铜铃响得几乎要碎,马阳的刀尖离凌虚子咽喉只有三寸——而傅明盯着凌虚子腕间的疤痕,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敢闯机关、断胳膊。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混沌真相,是......
“老傅!“马阳的低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明抬头,正撞进凌虚子发红的眼睛里。
那眼神里的贪婪,比南极的暴风雪更冷。
他突然想起马阳刚才的话:“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可现在,好像不止他一个人,盯上了这个选择权。
紫光在石室内翻涌如潮,傅明盯着凌虚子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他突破金丹大圆满时被反噬留下的旧伤,营地酒肆里曾有人嚼舌根说,凌虚子每夜都在密室里咳血,咳出来的血沫里还带着未化尽的丹砂。
此刻这道疤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凸起,像条蛰伏的毒蛇,终于让傅明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癫狂从何而来。
“凌老板想要的,是混沌之力当引子,助你突破瓶颈吧?“傅明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根细针扎进凌虚子的耳膜。
凌虚子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他身后的手下顿了顿,短刃在掌心沁出薄汗——这是他们老大被说中心思时才会有的反应。
“傅兄弟说笑了。“凌虚子的声音发虚,却还硬撑着笑,“我不过是...“
“若真想拿这光团,你早让手下冲上来了。“傅明往前半步,故意让紫光在手腕上爬得更显目,“但你怕。
怕这东西不认主,反而把你那半残的金丹搅成渣。“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光团边缘,紫光立刻缠上他的指节,像在佐证什么,“知道为什么它只缠着我?
因为这混沌之力要的是血脉引子。“
“血脉?“清风的铜铃突然哑了半拍。
散修转头看他,眼底闪过探究——这是傅明方才在他耳边用唇语说的,此刻被当众抖出,倒像是真有其事。
凌虚子的喉结滚动两下,目光在傅明手腕的紫光和光团之间来回梭巡。
秀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袖中短刃的寒光映着她发白的脸——她想起三日前凌虚子在密室里摔碎的药瓶,丹液溅在墙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假的。“血影刺客突然开口。
他一直缩在凌虚子身后阴影里,此刻迈出半步,腰间的淬毒短刃泛着幽蓝,“我闻过这小子的血,和普通人类无异。“
傅明的心脏猛跳。
他想起方才小荷攥着他的手时,那股顺着血脉钻向心口的力量——原来血影刺客的嗅觉能辨出血脉异常,这是他没算到的变数。
“那你闻闻她的。“傅明突然拽过小荷的手腕,将她的手背推向血影刺客。
少女腕间的紫斑在紫光里泛着妖异的光,额间的印记正缓缓舒展花瓣,“她和我一样,是引子。
但光团选了我,没选她——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血脉更纯?“
小荷被拽得踉跄,却没挣扎。
她抬头看傅明,眼底的恐惧被某种信任取代——就像上个月在圣殿,他用身体护住她时,她也是这样望着他。
血影刺客的鼻尖动了动,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后退半步,短刃“当啷“掉在地上——小荷腕间的血气里,分明裹着和傅明如出一辙的混沌纹路,只是更淡、更弱。
凌虚子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起自己突破时被反噬的剧痛,想起那些在丹田里乱窜的乱气,若真强行吸收这混沌之力...他不敢再想,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储物袋,指节泛白。
“老傅!“马阳的刀尖突然抵住凌虚子后颈,“趁现在!“
傅明猛地转身,手掌按在祭坛底部一道隐蔽的刻痕上——那是他方才观察光团轨迹时发现的,和旧书摊残卷里“祭坛自毁“的图示分毫不差。
石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祭坛中央的光团突然暴涨,紫光如利箭般射向四壁。
凌虚子的手下发出尖叫,有两个被紫光擦中手臂,皮肤瞬间溃烂;血影刺客转身就跑,短刃都忘了捡;秀儿愣了一瞬,突然扑向凌虚子,将他拽向通道口——女修的指甲深深掐进他胳膊,却不再是因为嫉妒,而是真怕他死在这里。
“小荷!“傅明突然瞥见一抹寒光。
血影刺客临走前甩了枚淬毒飞针,正对着小荷后心。
少女甚至没来得及转头。
她本能地往傅明身后躲,却被他一把推开。
飞针擦着傅明肩膀划过,在他胳膊上绽开一道血口。
“小心!“
是小荷的尖叫。
傅明抬头,正看见凌虚子的一个手下红着眼冲过来,短刃直刺他心口。
他想躲,却被祭坛的震动绊了脚——这一瞬,他突然想起可可西里的熊瞎子,想起海底遗迹的触手,原来死亡的阴影,从来都离他这么近。
但疼痛没有袭来。
小荷扑在了他身上。
短刃刺穿她左肩的声音很轻,像刺破一层薄纸。
少女的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带着点铁锈味。
她抬头冲他笑,嘴角却溢出血沫:“我...我记得你说过,医者...要护人。“
傅明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抱着小荷缓缓蹲下,指尖颤抖着按住她的伤口。
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把两人的衣襟都染成了暗红色。
马阳的战术刀擦着他耳畔飞过,精准地捅穿了那手下的手腕。
男二骂骂咧咧地冲过来,却在看见小荷的瞬间闭了嘴——他见过太多血,但此刻这滩红,比南极冰原上的晚霞更灼眼。
“没事的。“傅明的声音发颤,他扯下自己的衣领,用力压在小荷伤口上,“你撑着,等出去我带你找最好的医生,他们...他们肯定能治好。“
小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却仍在笑:“傅大哥...你说过...我不是软弱的。“
“你最勇敢了。“傅明的鼻尖发酸,他低头吻了吻她额间的印记——那朵紫色的花突然绽放,发出柔和的光,像在回应他的温度。
秀儿的脚步在他们面前顿住。
女修的袖中短刃还没收回,此刻却垂在身侧。
她望着小荷染血的脸,又看了看傅明泛红的眼尾,突然别过脸去,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算你...有点本事。“
祭坛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傅明抬头,看见顶部的石缝里渗出冰水——南极的冰层正在崩塌,自毁机制启动后,整座地下石室都在走向毁灭。
“老傅!“马阳拽他胳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傅明望着悬浮的光团。
它此刻不再震动,反而安静得诡异,像在等待什么。
他突然松开小荷,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光团。
“你疯了?“马阳想拉他,却被他甩开。
“就差一点。“傅明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光团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抬手触碰光团,紫光瞬间包裹住他的手掌,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远古圣殿在暴雨中崩塌,石墙上的混沌印记正在吸取活人魂魄;看见混沌之力从地脉中涌出,将整片大陆撕裂成碎片;最后,他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圣殿顶端,白衣被血染红,眼神冷得像南极的冰——那张脸,和他在旧书摊残卷里见过的画像,和圣殿灵珠里流转的纹路,和此刻光团里的紫光,完美重叠。
“那个人...竟然还活着。“
傅明的低语被崩塌声淹没。
顶部的巨石轰然坠落,砸在光团所在的位置,溅起刺目的紫光。
马阳骂骂咧咧地拽着他往通道跑,清风的铜铃响得几乎要碎,秀儿半拖半拽地拉着还在发愣的凌虚子——所有人的影子都被紫光拉长,在石墙上投下扭曲的剪影。
身后传来最后一声闷响。
地下石室彻底陷入黑暗。
通道外的冰原上,雪狼的嚎叫突然拔高。
某个隐蔽的冰缝里,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缓缓睁开,死死盯着崩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