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的后槽牙咬得发疼，阴魂烙的青黑纹路已经爬上脖颈，每跳一次都像有细针在血管里钻。
他盯着谷口那方青灰色石碑，符文在极光下泛着幽紫，像活过来的蛇信子。
“纯灵之物。“紫菱的声音裹着冰碴，她的灵蝶正绕着石碑打转，翅膀上的银粉落在符文间隙，“这是古修界的'心钥阵'，得用未被浊气浸染的灵物当钥匙。“
小柔怀里的玄影突然拱了拱她手腕，银灰毛球的眼睛泛起微光。
她立刻摸向腰间的药囊，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灵晶——是三日前在灵宫遗迹里，从碎玉匣中捡的，当时还沾着冰碴子，此刻在她掌心凝成白雾，“这个...行吗？“
傅明看见她指尖在抖。
灵晶是他们从坍塌的冰墙下扒出来的，当时小柔的手被碎石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灵晶上，竟被瞬间吸得干干净净。
此刻那道浅疤还在她手背，像条淡粉色的蚯蚓。
“试试。“马阳的冰刃在掌心转了半圈，刀锋指向石碑底部的凹槽，“古阵认的是灵韵，不是主人。“
小柔踮脚将灵晶按进凹槽。
石碑突然震颤，符文腾起紫色光雾，裹着灵晶向上浮起三寸。
傅明闻到了雪水融化的清冽，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玄影最爱吃的灵莓酱。
“成了！“铁牛的破冰镐砸在雪地上，震得冰棱簌簌落，“奶奶的，老子就说那破盒子里的东西有用——“
“嘘。“紫菱的魂盾突然收缩，护住众人后背，“谷门开了。“
傅明抬头。
原本被极光笼罩的山谷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景象：无数冰台悬浮在半空中，大的不过圆桌，小的仅能容脚，之间的空隙黑得像要把光都吞进去。
最前面的冰台离他们不过三步，表面结着薄霜，映出各人扭曲的倒影。
“跳。“傅明摸了摸玄影的耳朵，毛球在他掌心蹭了蹭，尾巴尖不再抽搐，“玄影能感应净魂露，跟着它走。“
第一跳是马阳先试的。
他踩着冰刃跃起，落地时冰台只晃了晃，没碎。
傅明松了口气——要是连马阳的轻身术都撑不住，他们早该调头跑了。
小柔抱着玄影第二个跳。
玄影突然抬头，银灰色的毛炸成蒲公英，朝着左前方发出短促的呜咽。
傅明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最远处的冰台中央有团幽蓝，像有人把月光揉碎了冻在里面。
“那边。“他指着那团光，“净魂露应该在那附近。“
铁牛跳的时候砸得冰台直响，紫菱在他身后皱眉：“轻点，冰台承重力有限。“话音未落，铁牛脚下的冰突然裂开细纹，他慌忙扑向旁边的冰台，破冰镐砸出火星，总算稳住了。
“奶奶的，这破台子比娘们的脸皮还薄！“铁牛搓着冻红的手背嘟囔。
队伍在冰台间跳跃了七次时，玄影突然从小柔怀里挣出，落在傅明肩头。
它的爪子抠进他衣领，鼻尖对着右侧的冰雾直嗅——那里有团淡金色的光在浮动，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谁？“马阳的冰刃已经凝成冰锥，指向那团光。
光团突然凝成人形：十四五岁的少女，穿月白裙，发间别着冰花，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别紧张呀，我是这里的守谷精灵。“她歪头看傅明，“你怀里的小毛球好可爱，它是来找净魂露的吧？“
铁牛的破冰镐“哐当“落地：“精灵？
老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头回见活的！“
“我在这儿守了一千三百年啦。“精灵飘近傅明，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锁骨处的青黑纹路，“阴魂烙？
好难闻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不过你们要找净魂露的话...我可以带路哦。“
“条件？“紫菱的灵蝶停在她肩头，翅膀上的银粉簌簌落在精灵发间，“古灵物从不会平白帮忙。“
精灵的手指绞着裙角，像被说破心事的小姑娘：“我要你的一缕灵力。“她指向傅明，“要最纯粹的，不带一丝杂念的。“
傅明摸向腰间的短刀。
刀鞘上还留着上次和毒蝎交手时的缺口，当时那家伙的黑焰差点烧到他手腕。
现在阴魂烙的疼又涌上来，他能清楚感觉到血管里的跳动，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敲战鼓。
“为什么选我？“他问。
精灵歪头：“因为你的灵力里有雪的味道，和三百年前那个穿玄色道袍的修士很像。“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他说要去极渊找什么东西，后来...就没回来。“
小柔拽了拽傅明的袖子：“灵宫的古籍里提过，月华谷的守护灵最爱收集纯粹的灵力，说是能补神魂。“她低头看玄影，毛球正用尾巴卷她的手指，“应该没问题。“
傅明点头。
他指尖抵在眉心，引出一缕淡青色灵力——那是他每日寅时修炼的，最干净的那缕。
精灵张开手，灵力飘进去，她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发间的冰花闪了闪，“跟我来，净魂露在最中心的冰台，不过...“她突然看向队伍后方的冰雾，“你们的尾巴好像更近了。“
风里的腐叶腥气猛地浓了十倍。
傅明的阴魂烙开始发烫，像有人把烧红的铁条按在皮肤上。
他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冰雾里有七个暗红小点在移动，其中一个最亮的，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走！“他抱起玄影，朝精灵指的方向跃去，“加快速度，毒蝎要来了！“
腐叶腥气裹着冰碴子灌进鼻腔时，傅明后颈的阴魂烙已经烫得能煎熟雪粒。
他听见冰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咯咯声，七个暗红小点破雾而出——为首的毒蝎穿玄色大氅，腰间黑焰匕首滋滋跳动，像条吐信的毒蛇。
“铁牛！“傅明反手将玄影塞进小柔怀里，短刀出鞘的瞬间，阴魂烙的青黑纹路顺着刀刃爬上刀身，“拦住他！“
铁牛的破冰镐抡出半道弧光，带起的寒风刮得冰台霜屑纷飞。
他瓮声瓮气的怒吼撞碎冰雾：“奶奶的，上次烧老子眉毛的账还没算！“镐头与黑焰匕首相撞的刹那，冰屑炸成刺目白芒，最近的冰台“咔嚓“裂开三道缝，铁牛的虎口渗出血珠，却咧嘴笑出白牙：“老子皮糙肉厚，你那破火烤不熟！“
毒蝎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手腕翻转，黑焰突然凝成蛇形，绕开镐头直取铁牛咽喉。
紫菱的魂盾及时罩下，银灰色光膜被黑焰灼出焦痕，她额角渗出冷汗：“这是阴火！
专克神魂防御——“
“马阳！“傅明的声音压得像碎冰，“牵制住喽啰！“
马阳早已经在冰台间布下冰棱阵。
他的冰刃划出冷光，七根冰锥从不同角度刺向毒蝎的手下——三个灰袍修士。
为首的修士挥出腐毒掌，冰锥触掌即融，却也逼得他们脚步踉跄。
马阳趁机甩出冰链，缠上最近一人的脚踝，猛地一拽，那修士惨叫着跌下冰台，坠进下方的黑暗里。
“走！“精灵突然抓住傅明的手腕，她的指尖冷得像刚从冰河里捞起，“净魂露的祭坛就在前面！“
傅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最后一座冰台边缘。
下方是个圆形冰窟，中央立着座半人高的冰雕祭坛，三滴幽蓝露珠悬浮在祭坛上方，每滴都映着整个冰窟的倒影，连傅明额角的汗珠都清晰可见。
“结界。“紫菱的灵蝶绕着露珠盘旋，银粉落在看不见的屏障上，“四象锁灵阵，需要同时触发东南西北四块灵石。“她指向祭坛四角，四块拇指大的青金石正嵌在冰里，“缺一块都解不开。“
傅明的短刀在掌心攥得发烫。
他看见毒蝎已经甩开铁牛，黑焰匕首在冰台间劈出焦黑痕迹，离他们只剩五座冰台的距离。
小柔突然扯他衣袖：“我去北灵石！
玄影能感应灵力波动，不会出错！“
“我东！“马阳的冰刃在东灵石旁划出冰痕，“三息后同时按！“
“南。“紫菱的灵蝶停在南灵石上，“我用灵力引动。“
傅明冲向西侧灵石。
他的靴子碾过冰台时，听见毒蝎的冷笑穿透冰雾：“晚了。“
一道黑焰破空而来。
傅明瞳孔骤缩——那火焰不是冲他，而是冲向西灵石！
他扑过去的瞬间，黑焰精准击中灵石，青金石“啪“地炸成碎末，冰面腾起黑雾，结界突然变得浓稠如胶，露珠的蓝光被压成幽绿。
“操！“铁牛的破冰镐砸在毒蝎的匕首上，火星溅到他脸上，“老子废了你这条胳膊！“
“别急着发火。“甜腻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妙音不知何时站在祭坛边，她的指尖沾着灵宠交易坊特有的香粉，正慢条斯理地拨弄北灵石，“我帮你们补灵石呀~“
傅明的后颈汗毛倒竖。
三天前在交易坊，这女人明明说净魂露“早被冰虫啃干净了“，此刻却跟着他们进了谷。
他盯着她指尖——那枚灵石泛着不自然的紫红，和祭坛原有的青金完全不同。
“假的。“傅明突然拽住小柔的手腕，“她要引动邪阵！“
妙音的瞳孔闪过慌乱。
她猛地甩袖，紫红灵石射向北灵石位置，同时扑向露珠。
傅明的短刀划破她的衣袖，却被她反手掐住手腕——这女人的力气大得反常，指甲里渗出黑血，显然淬了毒。
“小柔！“傅明咬着牙吼，“用灵晶！“
小柔怀里的玄影突然炸毛。
它从她肩头跃下，爪子按在北灵石旁的冰面，银灰色毛发光芒大盛——那是三天前从灵宫遗迹捡的灵晶在共鸣！
冰面裂开细缝，真正的北灵石从冰下浮出，泛着清透的青金。
“马阳！
紫菱！“傅明甩开妙音，掌心按上西灵石的位置——虽然原灵石被毁，但他能感应到冰下埋着备用灵脉。
阴魂烙的青黑纹路顺着他的手臂钻入冰面，冰下传来闷响，西灵石的灵力波动重新亮起。
马阳的冰刃刺进东灵石，紫菱的灵蝶扇动银粉，南灵石的光芒应声而亮。
四座灵石同时爆发出青色光流，缠上结界的瞬间，露珠的蓝光如破茧的蝶，“噗“地挣脱束缚，落进傅明摊开的掌心。
“走！“傅明将露珠塞进怀里的玉匣，拉着小柔就跑。
毒蝎的黑焰擦着他后颈飞过，烧穿了半片衣角。
铁牛断后，破冰镐舞得密不透风，马阳在前方用冰刃搭出临时冰桥，紫菱的魂盾护着精灵，一行人跌跌撞撞冲上谷口。
毒蝎站在最后一座冰台边缘，黑焰匕首的火光映得他面容扭曲。
他突然低笑两声，转身隐入冰雾：“傅明，阴魂烙的毒三天后发作...你以为净魂露就能救你？“
谷口的青灰色石碑在极光下泛着冷光。
小柔摸出灵晶按进凹槽，石碑震颤着闭合，将毒蝎的笑声隔绝在谷内。
傅明摸了摸怀里的玉匣，能感觉到露珠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他低头看向手腕——阴魂烙的青黑纹路淡了些，却仍在血管里跳动，像某种活着的诅咒。
“回灵宫。“马阳的冰刃在掌心凝成冰锥，“得找灵宠稳定专家连夜调配药剂。“
小柔抱着玄影，看着傅明苍白的脸，轻声道：“会有用的，对吧？“
傅明望着远处灵宫方向的灯火，喉结动了动。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玉匣。
月光落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未写完的谜题，等着被风雪覆盖，又等着被新的脚步踏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