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灵影脚下收住尾音。

　　她停在半人高的冰棱前，指尖拂过结霜的木牌——“冰鲸集“三个字被冻在冰层里，笔画边缘泛着风无涯特有的青竹纹灵力。

　　“到了。“灵影回头时，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这里的积雪被人为清扫过，三个时辰内至少有五拨人经过。“

　　傅明仰头望去。

　　倾斜的木棚像被巨人踩扁的火柴盒，褪色的酒旗在风里簌簌作响，摊位上的铜壶、兽皮还保持着收摊时的模样，只是所有器物表面都结着薄冰，连案板上的冻鱼眼睛都泛着冷光。

　　这是风无涯三年前跟他提过的秘密据点，说这里的老店主会把情报藏在腌鱼肚子里，“等你需要的时候，敲三下柜台第三块木板“。

　　马阳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冰缝。“有人用灵力融化过积雪。“他抬头时，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手法很像暗影魔团的'融霜术'，但......“他顿了顿，“混着点我们圣地的灵诀。“

　　史瑶突然拽了拽傅明的衣袖。

　　她的狐狸眼在皮帽下眯成细线，望着集市中心那座用冰砖垒起的高台：“看台上。“

　　傅明的灵核在胸腔里猛地一跳。

　　高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风无涯——月白道袍被风吹得鼓起，清瘦的身影与记忆里在冰洞画星图的老者重合；另一个身披黑袍，兜帽压得低低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右手搭在风无涯肩后，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你终于来了。“风无涯的声音飘下来，像一片落进冰湖的叶子，没有半点涟漪。

　　傅明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向前走了两步，靴底碾碎一块结冰的鱼鳞，“为什么要出卖圣地？“问题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害怕。

　　害怕那个总把他从冰缝里捞出来、往他怀里塞热乎烤饼的风前辈，真的成了叛徒。

　　风无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在看一件陌生的器物：“为了更大的秩序。“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傅明的灵核不受控地震荡起来——风无涯从不说“秩序“这种虚头巴脑的词，他总说“活着的人比规矩重要“，说“冰缝里冻僵的孩子比圣典上的戒条金贵“。

　　史瑶的指甲掐进他手背：“不对劲。“她的声音轻得像雪粒，“他说话时喉结没动，像在念别人写好的台词。“

　　灵影已经动了。

　　她足尖点过三个摊位的台面，每一步都踩在阴影里，像片被风卷着的雪。

　　等她贴近高台底部时，袍角扫过结冰的台阶，忽然顿住——她闭了闭眼，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在掌心。

　　“灵息感应术“发动的瞬间，她的瞳孔泛起淡青色。

　　风无涯的灵脉波动顺着冰砖爬进她的感知：紊乱、断裂，像被无数根细针挑断的琴弦。

　　更诡异的是，在那些断裂的缝隙里，有另一种黏腻的灵力在蠕动，带着腐肉般的腥气。

　　“这不是真正的风无涯。“灵影的传音在傅明识海炸响，“是傀儡！“

　　傅明的金纹瞬间爬满双臂。

　　他想起石屋碎纸片上的血咒，想起刺客临终前半句“风先生说“，想起玉牌背面暗红的兽血——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牵着走。

　　“灵核共鸣！“他低喝一声，胸腔里的灵核骤然迸发。

　　纯净的灵波像把锋利的刀，顺着冰砖的缝隙刺向高台上的傀儡。

　　风无涯的身体开始颤抖。

　　月白道袍下渗出黑雾，他的面容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最后“轰“的一声崩解成漫天碎冰。

　　黑袍男子被掀得向后踉跄两步，兜帽脱落，露出一张傅明从未见过的脸——左脸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像块泡在污水里的玉石。

　　“你们太慢了。“男子用嘶哑的嗓音笑起来，右手一挥，高台四周的冰砖突然迸裂，露出藏在后面的炸药——是用暗影魔团特有的冰焰草做的，燃烧时会发出刺耳鸣叫。“真正的风无涯，已经落入我们手里。“

　　“他在哪？！“傅明的光刃抵上男子咽喉。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冰砖碎片如暴雨般落下，傅明反手将史瑶拽进怀里，余光瞥见马阳扑向灵影，将她压在摊位下。

　　刹那间，冰砖碎片仿若倾盆暴雨般铺天盖地地落下。只见傅明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反手一把将史瑶用力拽进自己温暖的怀里。与此同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马阳如同一头猎豹般迅猛地扑向灵影，紧接着将她稳稳地压在了摊位之下，试图用自己的身躯为灵影构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整座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仿佛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浩劫，开始摇摇欲坠，继而塌陷。那原本平整光滑的冰面，此刻像是被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撕裂，瞬间裂开了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纹路。而那些支撑着木棚的梁柱，也仿佛不堪重负，发出了如垂死之人般痛苦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毁灭。

　　“风无涯——！”傅明心急如焚，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双手不顾一切地奋力扒开眼前那不断落下的碎冰。终于，在他的努力下，高台下方赫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一股刺骨的冷风从地道里面呼呼地灌了上来，风中还隐隐带着一丝熟悉的药香。傅明瞬间就辨认出，那正是风无涯平日里总在熬煮的驱寒草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

　　“傅明！”就在这时，马阳焦急的声音从左侧骤然传来，“抓住我！”

　　傅明闻声赶忙转身，然而，命运似乎在这一刻跟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脚下的冰面毫无预兆地突然断裂。

　　傅明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马阳伸来的那只手，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觉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不受控制地往下急速坠落。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而恐怖。他听见了史瑶那惊恐万分的尖叫，灵影为了抵御危险而爆发灵力时发出的强大声响，还有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傅明心中一紧，他清楚地知道，那正是冰海下暗河发出的如雷鸣般的轰鸣，仿佛是死神在敲响催命的钟声。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傅明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的味道。那味道很特别，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而是从地道的深处悠悠飘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