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晶表面的金纹突然如活物般游窜，青蓝与青金的光带在洞顶交织的星图中炸开，碎成千万点流萤。
傅明掌心的符牌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他能听见自己血管里传来类似钟磬的嗡鸣——不是疼痛，是某种被唤醒的震颤，像沉睡的弦突然被拨响。
“灵能共鸣完成。“遗迹守护者的长矛重重顿在地上，甲胄蓝光暗了又明，“第一阶段试炼已过。“
话音未落，洞窟四壁的荧光苔藓突然诡异地收缩，原本清晰的星图开始扭曲。
傅明的后颈泛起凉意，这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在眉心处凝成一点刺痛——他看见马阳的登山镐“当啷“落地，铁牛举着碎石的手僵在半空，紫菱的指尖渗出冷汗，连鬼面捂着胸口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心灵映照。“守护者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铜钟，“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将在此显形。“
傅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见火焰的呼啸声，很轻，却清晰得可怕。
那是童年记忆里的焦糊味，混着木头裂开的脆响，还有母亲甄福的手，最后一次按在他后背上的温度。
他想转头，可脖颈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幻象在眼前展开：十二岁的自己缩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客厅的窗帘烧得像团火，母亲举着湿被子往火里冲，她的头发沾着烟灰，却还在喊：“明明，别怕，妈妈马上来——“
“不！“傅明下意识去抓腰间的冰镐，可掌心只攥到空气。
幻象里的火焰突然舔到母亲的衣角，她踉跄着摔倒，火苗顺着棉布衣料往上窜，却在离她脸还有三寸时停住，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是我！“十二岁的傅明从衣柜里扑出来，可指尖刚碰到母亲的手腕，那触感就像碰碎了水面，幻象里的母亲突然变成一团黑雾，黑雾里浮出他三年前在冰原裂缝里的画面：冻僵的老人攥着他的手腕，血从老人指缝里渗出来，在雪地上洇成暗红的花，“极渊之下...光...比地脉更危险...“
“够了！“傅明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喉咙。
他看见自己在幻象里的倒影，眼神里全是三年前的惶惑——不，现在不一样了。
他想起在冰原上第一次见到马阳时，那人蹲在雪地里用登山镐敲冰，抬头时睫毛上挂着冰碴，说“要找的不是答案，是活着把问题带回去“；想起小柔在雪崩里拽着他的绳子喊“抓紧“，她的刀光劈开雪雾时像道闪电；想起紫菱在灵晶矿脉外布防，说“灵魂防御不是挡刀，是守住你心里最不能塌的那块地“。
“这些人，我都要带回去。“傅明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幻象里的火焰突然扭曲，母亲的身影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灵晶台的轮廓。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看见马阳正跪在地上，面前是具被冰锥刺穿的尸体——那是他们在阿拉斯加探险时的队友老周，马阳的登山镐就掉在尸体旁边，镐尖还沾着血。
“这不是真的。“马阳的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老周死在冰缝塌方，不是我没抓住他。“他突然笑了，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再说了，现在我们有灵晶，有傅明，有...能活着的办法。“他伸手去碰幻象里的尸体，指尖穿了过去，“假的，都是假的。“
紫菱那边传来闷哼。
她背靠着石壁，面前浮着七柄半透明的魂刃，刃尖全都指向她心口。“灵魂防御失效？“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实验数据，“上回被暗影魔团偷袭时，我用三重屏障挡下了十三道魂击。“她抬起手，指尖凝出淡紫色的光茧，“现在，我能挡十四道。“光茧裹住魂刃，那些半透明的刀刃瞬间崩成碎片。
铁牛的情况最激烈。
他面前站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铁牛“，正举着碎石砸向缩在角落的小柔。“你个浑蛋！“铁牛吼着扑过去，碎石砸在幻象上，却像砸进了水里，荡起一圈圈波纹。“小柔是我兄弟！“他红着眼睛又砸了块石头，“要砸也是砸我！“波纹里的小柔突然抬头，朝他笑了笑：“铁牛哥，这是假的。“铁牛愣了愣，突然挠了挠头：“对哦，小柔刀都没拔，肯定是假的。“他抡起碎石，直接砸向幻象里的“自己“，“老子连真的都不怕，还怕假的？“
洞窟里的光突然暗了暗。
傅明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发现灵晶的光芒不知何时收敛了，只余一点金核在石台上缓缓转动。
守护者的长矛垂在脚边，甲胄上的蓝光变得柔和：“通过。“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极轻的“咔“一声，像冰棱断裂，又像刀刃出鞘。
傅明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这次不是幻象，是真实的危险逼近。
他转头看向洞口方向，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鬼面突然扯掉鬼面，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他的绿眼睛里全是慌乱：“他们...他们没撤...“
洞窟深处的地脉轰鸣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更急。
洞窟石壁渗出细密的冰珠，顺着凹凸的纹路簌簌坠落。
傅明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洞外阴影里浮起七道青灰色身影，为首者脖颈处缠着褪色的红布，正是三日前在冰原上截杀他们的暗影魔团二把手“血藤“。
“保护灵晶！“傅明的低吼混着冰碴迸裂的脆响。
他反手抽出腰间冰镐时，余光瞥见马阳已经抄起地上的登山镐，指节因用力泛白；紫菱指尖的淡紫光茧骤然胀大，将铁牛和小柔笼罩其中；灵晶大师踉跄着扑向石台上的灵晶，浑浊的眼睛里燃着近乎偏执的光。
血藤的笑声像生锈的锯子划过冰面：“刚破了幻境就想喘气？
你们的灵能波动早把位置曝在极光里了。“他抬手一挥，七道黑影如鬼魅般扑来，为首两人的刀刃泛着幽蓝，正是淬了极渊冰毒的“寒骨刃“。
小柔的反应比傅明更快。
她反手抽出腰间的唐刀，刀身嗡鸣着劈开第一道寒骨刃，刀光扫过的瞬间，傅明看见她腕间那道和自己一样的冻伤——那是去年雪崩时两人被埋在冰下十二小时留下的印记。“铁牛哥！
左边！“她旋身踢飞第二柄刀刃，靴底在冰面上擦出火星。
铁牛的回应是一声闷吼。
他抄起半人高的冰棱迎向第三道黑影，冰棱砸在对方肩甲上的瞬间，冰层炸裂成碎渣，却只在对方甲胄上留下白痕。“龟壳挺硬！“铁牛抹了把脸上的冰碴，突然咧嘴一笑，“老子砸软它！“他反手拽下腰间的炸药包——那是马阳用压缩燃料自制的简易爆破物，导火索在他指缝间滋滋燃烧。
“疯了？！“血藤的瞳孔骤缩，猛地向后跃去。
但他的手下没那么快——铁牛甩炸药包的动作带起一阵风，炸响在洞窟中段爆开，冰屑混着碎甲片四溅。
两个黑影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时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
“趁现在！“傅明抓住马阳的手腕，拽着他冲向洞窟右侧的暗纹。
那里刻着遗迹守护者曾提过的“星轨共鸣阵“——三天前他们在石壁缝隙里发现的古老符阵，本是用来引导灵能的，此刻却成了最好的陷阱。“启动共鸣需要三个人的灵能！“马阳边跑边解下背包，取出三枚从矿脉里捡的灵晶残片，“我引他们进阵心，你和紫菱维持灵能输出！“
紫菱的回应是一道穿透性极强的魂刺。
她咬破指尖，在半空画出扭曲的符文，那符文如活物般钻进最近的黑影眉心——那是暗影魔团特有的“魂儡“，没有痛觉，却怕灵魂震荡。“去！“她推了推滑落的发绳，淡紫光茧突然收缩，将三个魂儡困在直径两米的光罩里，“最多撑三十秒！“
“紫月！“傅明突然转身。
一直缩在角落的紫月猛地睁眼，她的瞳孔里浮着细碎的金芒——那是灵晶力量的投影。“东南方五个，西北方两个！“她的声音因灵能过载而发颤，“带头的血藤灵能波动最乱，他在找灵晶核心！“
灵晶大师的手终于触到了石台上的灵晶。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晶面划出三道深痕，那是转换阵的启动符。“稳住！“他朝傅明吼道，“灵晶融合需要地脉共振，再拖延两分钟！“晶面的金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在他手背烙下与灵晶同色的印记。
洞外突然灌进一阵冷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血藤的身影从冰雾里显形，他的左肩在流血，甲胄上还嵌着半块炸药碎片。“杀了那个老头！“他指向灵晶大师，嗓音因愤怒而发哑，“谁拿到灵晶，我让他当分堂堂主！“
七道黑影如饿狼般扑向石台。
傅明的冰镐划出半圆，在身前筑起冰墙，却见最前面的魂儡突然挥刀——那刀竟穿透了冰墙，在他小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破灵刃！“马阳的声音从阵心传来，“他们知道我们用灵能防御！“
“小柔！“傅明反手甩出腰间的信号弹。
小柔的唐刀正架住两柄寒骨刃，听见呼唤的瞬间，她旋身踢飞左侧敌人，刀刃在右侧敌人面门上划出血线：“接着！“她抛来的不是武器，是腰间挂着的灵晶挂坠——那是傅明在极渊裂缝里捡的，能暂时增幅灵能。
傅明接住挂坠的刹那，掌心的符牌突然烫得惊人。
他看见灵晶台上的金纹连成了完整的星图，灵晶大师的额头抵着晶面，汗水顺着皱纹流进衣领。“成了！“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转换阵启动...需要地脉共鸣...“
洞窟深处的地脉轰鸣突然变调，像有某种庞然大物在冰层下翻身。
血藤的动作顿了顿，他突然转头看向洞窟最深处，青灰色的脸上浮现出惊恐：“那是...不可能！“
“你们以为能掌控这股力量？“
声音从地脉轰鸣中渗出，像无数人同时开口，带着冰原下亿万年的冷寂。
傅明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声音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响。
灵晶台上的金纹突然疯狂游窜，原本柔和的金光变得刺目，竟在半空凝成一只半透明的巨手，朝着血藤的方向抓去。
“退！
退！“血藤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转身就跑，却被那只巨手一把攥住脚踝。
黑影们的攻势瞬间崩溃，有两个甚至跪下来叩首，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呜咽。
洞窟开始剧烈震动。
傅明踉跄着扶住石壁，看见灵晶的金核正在膨胀，表面浮现出之前从未见过的银色纹路——那是融合完成的前兆。
马阳从阵心跌坐在地，登山镐砸在冰面上，溅起的冰珠里映着灵晶的光；紫菱的光茧已经破碎，她靠着石壁喘气，指尖还凝着未散的魂刃；铁牛把小柔护在身后，他的后背渗出鲜血，却还在咧嘴笑：“这动静...比老子炸的响多了。“
灵晶的震颤突然变得规律起来。
傅明听见自己血管里的嗡鸣与灵晶的频率重合，他看见金核表面的银纹连成了完整的圆环，圆环中心浮出一点幽蓝——那是地脉能量的颜色。
“要成了...“灵晶大师的手还按在晶面上，他抬头看向傅明，眼里有疯狂，有恐惧，还有一丝释然，“灵晶...要完成初步转换了...“
地脉轰鸣中，那道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谁...唤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