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试炼台的风裹着碎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
傅明仰头望着那座悬浮在冰雾中的白玉拱门，后颈星轨的烫意顺着脊椎往上窜，黑纹已经爬到了耳尖——这是变异灵力在警告他时间不多了。
“傅明。“马阳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隔着两层兽皮都清晰可触。
男二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眼底血丝比三日前更重，“守护者说过，三试通不过就会被逐出去。
但...“他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塞过来，“要是撑不住，吹这个，我就算硬闯也要把你捞出来。“
傅明捏着铜哨，指腹蹭过刻在上面的“阳“字——是马阳去年在北极村亲手雕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回木屋时，马阳蹲在篝火边给他敷药，指甲缝里全是处理净灵花时沾的绿汁，嘴上还念叨“小柔煮的姜茶得趁热喝“。
此刻喉头发紧，他把铜哨塞进内层衣襟，冲马阳扯了扯嘴角：“要是真到那一步，你得先揍我一顿。“
“进去吧。“
清冷的声音从拱门后传来。
圣地守护者立在门内，玄色道袍被冰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
他手里的符印泛着微光，在傅明脚边投下个菱形光斑，“灵心三试，幻心镜、苦魂台、血脉碑。
过不了第一关，后面的不用看。“
傅明跨过门槛的瞬间，鼻尖突然涌进松脂燃烧的气味。
这味道太熟悉了——是去年在西伯利亚冰洞，夜影兽失控时，他们用松脂火把逼退兽群留下的焦香。
他脚步顿住，回头想喊马阳，却发现身后哪还有冰渊的影子？
他站在一片焦土上。
夜影兽的残骸东倒西歪地躺着，黑色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三日前碾碎的那片鳞片一模一样。
二十米外的树桩上，坐着个浑身是血的自己。
“明哥！“
熟悉的惊呼从右侧传来。
傅明转头，看见紫菱正攀在烧焦的树枝上，手里的净灵花还沾着露珠——和三天前那个夜晚分毫不差。
但这次，夜影兽的触须没有断裂，反而更粗壮了，尖端的倒刺扎进紫菱的小腿，血珠顺着花瓣往下滴。
“接住！“紫菱的声音在发抖，她松开手的瞬间，净灵花没有往下落，反而被触须卷住，“不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成功的！“
傅明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更可怕的是，他看见“自己“从树桩上站了起来。
那个“傅明“后颈的星轨亮得刺眼，左眼尾的黑纹蔓延到了太阳穴，嘴角勾着冷笑：“救她？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触须突然缠住傅明的脚踝，腐臭的黏液渗进靴底。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放大，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在南极冰盖下被冰蛭啃咬的剧痛，马阳为他挡下岩崩时咳血的脸，小柔煮姜茶时红着眼眶说“你们要活着回来“的模样...
“你根本保护不了他们。“另一个“傅明“逼近，指尖弹出黑紫色的灵力，“不如和我一起，用这力量碾碎所有阻碍。“
夜影兽的嘶吼声中，傅明突然想起马阳塞给他的铜哨。
他摸索着扯开衣襟，铜哨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
幻境里的月光突然暗了暗，他看见马阳站在焦土边缘，嘴上喊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嘴型分明是“我信你“。
“去你妈的！“傅明吼出声，灵力顺着后颈星轨炸开。
幻境里的焦土开始龟裂，夜影兽的触须“刺啦“一声断裂，另一个“自己“惊恐地后退，被裂开的地缝吞没。
当视线重新清晰时，傅明正跪在一面青铜镜前。
镜面蒙着薄灰，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左眼尾的黑纹不知何时淡了些。
“第一关过了。“守护者的声音从镜后传来，傅明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镜侧，“幻心镜照的是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你能挣脱，不错。“
不等傅明缓过气，地面突然震动。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升到半空，下方出现座黑黢黢的石台，表面布满裂痕，像被无数把刀砍过。
“第二关，苦魂台。“守护者抬手，符印的金光没入石台，“这是用千年寒铁混合苦魂兽的骨粉铸的。
你站上去，它会根据你的灵力强度施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傅明臂上的黑纹，“撑不住就喊停，我不会笑话你。“
傅明落在石台上的瞬间，肩颈像压了块千钧巨石。
他膝盖一弯，几乎要跪下去，却被石台表面的裂痕刺得掌心出血——那些裂痕不是刀痕，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古梵文的“生““死““惧“。
“吸气。“
马阳的声音突然从台下传来。
傅明低头，看见男二正蹲在石台边缘，手里捏着块水晶，上面缠着细如发丝的灵脉，“我在测你灵力波动。
跟着我呼吸——吸，数到七；呼，数到九。“
压迫感像潮水般涌来。
傅明感觉肋骨在咯咯作响，眼前开始发黑。
他咬着牙跟着马阳的节奏，第一次发现男二的声音这么稳，稳得像北极冰盖下的暗河。
当他第三次昏过去又被疼醒时，石台的施压突然弱了些——马阳正把水晶贴在石台上，灵脉发出幽绿的光，“我调整了你的灵力循环，能撑更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明听见“咔“的一声。
他低头，看见石台上的裂痕里渗出金光——是他的血渗了进去。
压迫感瞬间消失，他踉跄着扶住台沿，喉咙里尝到铁锈味，却笑出了声：“原来...原来疼到极点，真的会开心。“
“第二关过。“守护者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温度，“最后一关，血脉碑。“
傅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冰渊最深处，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刻满星轨纹路——和他后颈的一模一样。
他走过去，指尖刚碰到碑面，整座冰渊突然亮如白昼。
“原来你是灵心一脉的后裔。“
苍老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傅明眼前浮现出个虚影：女子穿着青鳞裙，发间别着净灵花，后颈的星轨比他的更繁复，“难怪能与灵核共鸣...当年我们为了封印暗影魔核，几乎全族战死...“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打断了虚影的话。
傅明踉跄着扶住石碑，看见冰渊外围腾起黑烟——是暗影魔团的标志性黑焰。
守护者的脸色骤变，他抓过傅明的手腕按在石碑上：“快！
血脉觉醒能镇压你体内的变异灵力！“
灵力疯狂涌进石碑。
傅明感觉有团火从后颈烧到心脏，黑纹像被开水烫了的蛇，嘶嘶作响着褪去。
虚影的声音变得急切：“引动星轨！
用灵心诀！“
当最后一丝黑纹消失时，傅明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石碑上——左眼尾的星轨泛着淡金，连瞳孔都染了层薄金。
“这一次，我不会再被命运左右。“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坚定。
冰渊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守护者扯了扯道袍，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傅明一眼：“你的血脉...比我预想的更纯粹。“他扔过来个玉牌，“拿着，这是圣地弟子的凭证。“
马阳跑过来时，傅明正捏着玉牌。
男二的外衣被划破了几道，显然刚才也冲出去挡了一阵。
他盯着傅明的眼睛，突然笑了：“金瞳...挺酷的。“
傅明摸了摸后颈——星轨的烫意还在，但这次不是变异灵力，而是某种更温暖、更厚重的力量。
他望着冰渊外翻涌的黑焰，淡金瞳孔微微收缩。
夜风吹过，玉牌上的“灵心“二字闪了闪。
（暗金纹路在傅明眼底流转片刻，最终隐入瞳孔深处。
但他没注意到，石碑底部的星轨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连成完整的星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