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市中心医院的亲子鉴定窗口前,一个年轻女孩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旁边站着她的男朋友——二十出头的男生,脸上写满紧张和倔强。两人神色对峙,但都一言不发。
这是他们的约定。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女孩说是男生的,男生怀疑,却又心有不甘,于是提出,如果鉴定结果一致,他们马上去领证。女孩答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
不是。
男生当场把手中的水杯砸在墙上,怒吼着说不想再见到她,甩门离开。女孩脸上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低头喂孩子,像早就想好了下一步。
第二天,她又来了。
这次带着另一个男生,二十七八岁,一脸木讷,不肯多说话。结果又出来得很快。
还是不是。
女孩的脸终于出现裂痕,轻轻皱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拉起婴儿车离开了。
第三次,她带来的是个穿着皮衣的小伙,看起来吊儿郎当,像是刚被她硬拽来的。他一边剔牙一边不耐烦地催工作人员快点。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啧”了一声,说:“我早就说不是我的。”转身就走了。
女孩站在原地,眼神开始发直。
一周后,她没再出现。
但一个多月后,她又来了。
这次,带着一个大叔,四十多岁,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比前几次都更沉默。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结果又不是。
女孩哭了。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到她哭。她抱着孩子,一路哭着走出医院大门,声音很小,但那哭声像针扎似的,让人心头发紧。
她后来消失了一整年。
护士们私下还聊起她,说那个女孩其实挺干净,挺文静的,就是不知道为啥会……那样。
直到有一天,她又出现了。
孩子已经一岁半,走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她带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六十多岁,满脸慈祥,穿着旧西装,说是她的“老师”。
结果,又不是。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站了很久,像一棵冬天的树,一动不动。
护士想走上去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女孩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孩子,轻声说:“你到底,是谁的呢?”
她笑了一下,笑得很轻,但眼神比一年前更加空了。
没有人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最终有没有找到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