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冷水灌进鼻腔时，罗羽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让王瑶怀里的赵师弟呛水。
他用后背顶住苏浅的腰，借水流的冲力调整方向，让三人顺着暗河的暗流往下漂。
王瑶的银铃在水下泛着幽光，像颗会呼吸的星子，照出赵师弟青白的脸——那小子牙关打战，短刃早不知丢到哪去了，手指死死抠住王瑶的衣袖，指节几乎要戳穿布料。
“稳住呼吸。“罗羽在水下扯了扯王瑶的衣袖，喉间溢出一串气泡。
他能感觉到苏浅的手指正掐着自己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渗血——那是她阵纹玉牌碎裂后的应激反应。
暗河的暗流突然变急，三人被卷进一段狭窄的石缝，罗羽的玄铁剑擦着石壁迸出火星，在幽暗中划出几道金红的光。
就在这时，水面传来轰然炸响。
罗羽的耳膜被震得发疼，抬头看见一道黑影破开水面，紫芒在水下晕染成诡异的雾——是玄之使者！
那家伙的长袍在水中诡异地翻卷，指尖凝聚的黑雾正顺着水流蔓延，所过之处，暗河的游鱼瞬间翻白，肚皮上爬满青灰色的裂纹。
“抓紧！“罗羽低喝一声，玄铁剑青芒暴涨，在三人周围斩出一道防御圈。
王瑶的醒神炉突然从袖中飞出，炉盖自动掀开，三缕檀香混着灵力化作细网，缠住黑雾的前锋。
苏浅咬着牙扯下鬓间的银簪，那是她用最后半块阵纹玉牌重铸的小阵器，银簪尖端渗出淡蓝色的血——她在以血为引，强行激活阵法。
赵师弟突然发出含混的尖叫。
罗羽转头，正看见那小子在王瑶怀里疯狂挣扎，指甲深深掐进王瑶的手背。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盯着水下某个方向——那里有块凸起的石壁，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在黑雾映照下泛着暗红的光。“别碰！“罗羽想扑过去，却被暗流卷得踉跄。
赵师弟的手已经按了上去。
地动山摇。
暗河的水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河底涌出，石壁上的符文炸裂成金芒，震得三人七荤八素。
罗羽被撞在石缝上，腰侧火辣辣地疼，却看见更骇人的景象：原本封闭的暗河尽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钟乳石，每根钟乳石上都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这是禁地！
他曾听师父说过，灵界边缘的暗河下封印着上古修士的残念，轻易不能触动。
玄之使者的笑声穿透水声。
黑雾裹着他的身影浮在暗河上方，紫芒从他眼底喷薄而出：“好个误打误撞的小杂役！
这封印一破，上古残念的怨气正好为我所用——“他抬手掐诀，黑雾突然像活过来的蛇群，顺着裂缝钻进禁地，转眼间，那些锈锁上腾起幽绿的火焰，钟乳石表面浮现出狰狞的鬼面。
“王瑶！
苏浅！“罗羽抹了把脸上的水，玄铁剑在掌心发烫。
王瑶的醒神炉已经烧到第三炉香，檀香化作金色的屏障，勉强挡住扑面而来的怨气；苏浅的银簪在地上画出歪扭的阵图，血珠顺着簪尖滴落，每一滴都在阵图上绽开小小的光花。
赵师弟缩在角落，浑身发抖，盯着自己按过封印的手——那里有道淡红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退到我身后。“罗羽将苏浅和王瑶拉到身侧，指尖再次按上腰间的玉坠。
神秘空间在他识海里剧烈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他能感觉到空间深处传来灼热的温度，那是他之前收进去的灵源晶在共鸣。“不管你是什么...“他咬着牙，灵力疯狂注入玉坠，“现在该你帮忙了！“
空间突然“轰“地炸开。
罗羽的视野里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它们像活物般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灵力运转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不止。
更远处，空间最深处那根被他忽略的封魔柱突然亮起，柱身上的锁链“咔“地崩断一根，柱顶的莲花纹里涌出磅礴的吸力——原本弥漫的怨气被这股吸力扯得七零八落，连玄之使者的黑雾都被卷走了小半。
“这是...封魔柱？“罗羽愣住。
他从未在空间里见过这东西，难道是灵源晶激活的隐藏传承？
他能感觉到封魔柱的力量顺着玉坠涌进身体，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王瑶的檀香屏障突然变得更稳固了，苏浅的阵图也泛起温暖的白光——那力量似乎在反哺他们。
玄之使者的紫芒突然暴涨。
他盯着罗羽身上的金光，喉结滚动，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痕：“不可能...这是上古封禁的...你到底从哪...“他的话被封魔柱的吸力截断，剩下的黑雾被吸得干干净净，只余他本人踉跄着后退，眼底的紫芒却更盛了。
暗河的水渐渐平静。
罗羽扶着石壁站起，能感觉到封魔柱的力量正在消退，但玉坠里残留的热度告诉他，这只是开始。
王瑶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发颤：“你刚才...像换了个人。“苏浅盯着他腰间的玉坠，眼底闪过狡黠：“看来我们的罗师兄，藏了个大宝贝呢。“
赵师弟突然发出一声呜咽。
他手上的黑印已经蔓延到手腕，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爬。
罗羽刚要查看，头顶传来玄之使者阴恻恻的低语：“小友，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他抬头，正看见那家伙抹了把嘴角的血，紫芒在眼底凝成实质，“封魔柱...封禁之术...很好，很好...“他的身影突然消散在黑雾里，只余一句话飘进众人耳中：“下一次，我会连你的空间一起碾碎——包括里面的东西。“
暗河重新陷入寂静。
罗羽望着玄之使者消失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坠。
他能感觉到空间里的封魔柱在轻轻震颤，仿佛在回应他的不安。
王瑶的银铃突然轻响，苏浅的阵图泛起微光，赵师弟的黑印还在蔓延...但此刻最让他心悸的，是玄之使者临走前那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贪婪，有震惊，更有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
暗河的水突然翻涌成漩涡，玄之使者的身影从黑雾中凝实，紫芒在他周身凝成实质的光刃，每一道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他嘴角淌着血，却笑得癫狂：“封魔柱？
原来那东西在你手里！“话音未落，十二道紫刃破空而来，割开水面时发出刺耳的尖啸——这是他拼着反噬强行催发的玄派禁术“十二阴煞刃“。
罗羽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紫刃上的死气正顺着灵力波动侵蚀经脉，王瑶的檀香屏障被撕开三道裂缝，苏浅刚画好的阵图边缘开始焦黑。
赵师弟蜷缩在石缝里，手上的黑印已爬至手肘，此刻正发出濒死的呜咽，那声音像根细针，扎得罗羽太阳穴突突直跳。
“接住！“苏浅突然将银簪掷向罗羽。
簪尖的血珠在空中连成红线，缠上他腰间的玉坠：“用阵纹引动空间共鸣！
我之前在玉坠里刻了隐阵——“话音未落，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显然是强行抽离灵力的反噬。
罗羽这才注意到她鬓角的碎发全被冷汗浸透，指节白得近乎透明。
玄铁剑在掌心发烫，罗羽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口腔。
他反手攥住玉坠，灵源晶在空间深处发出蜂鸣——那是他在极北冰原冒险时偶然得到的，当时只当是块普通灵石，此刻却与封魔柱产生了惊人的共鸣。“出来！“他低喝一声，灵力如决堤的洪水灌入玉坠，空间里的灵源晶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穿透识海，顺着经脉冲进右手。
暗河瞬间被金色笼罩。
罗羽的右手浮现出封魔柱的虚影，每一道柱纹都在流淌鎏金的光。
紫刃撞上虚影的刹那，像被扔进熔炉的冰锥，“嗤“地化作青烟。
玄之使者的瞳孔剧烈收缩，踉跄着后退三步，长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不可能...这是上古封禁之力...你到底是谁的传承者？“
王瑶的檀香突然变得清冽。
她望着罗羽身上的金光，睫毛微微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醒神炉的炉柄——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竟也在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更古老的力量。
苏浅则眯起眼睛，盯着罗羽手背的封魔柱虚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原来之前在万兽谷，你藏起的不只是灵源晶。“
“走！“罗羽抓住两人的手腕，封魔柱的力量顺着接触点涌进她们体内。
王瑶只觉浑身一暖，原本枯竭的灵力竟开始缓缓恢复；苏浅的阵图突然绽放出蓝白交织的光，将三人护在中央。
玄之使者的紫芒再次暴涨，却被封魔柱的金光生生压下三寸——他知道再纠缠下去，等那神秘空间彻底苏醒，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小友，你以为赢了？“他的声音像刮过石板的铁片，“那小子身上的阴纹，可是我用本命血种下的。“他指了指昏迷的赵师弟，黑印此刻已蔓延至脖颈，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咒文，“等他意识彻底崩溃，我就能顺着印记找到你——“话未说完，他已化作黑雾钻进暗河裂缝，只余一串阴恻恻的笑声在石洞里回荡。
罗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弯腰抱起赵师弟，这才发现那小子的体温低得吓人，睫毛上凝着冰晶，嘴里却反复呢喃着：“封印...血...大人...“王瑶伸手探他的脉搏，指尖刚触到皮肤便猛地缩回——赵师弟的血脉里竟翻涌着与玄之使者相同的死气，像条毒蛇，正顺着他的经络往心脏钻。
“先离开禁地。“苏浅扯了扯罗羽的衣袖，银簪在她掌心泛着幽蓝的光，“暗河的封印被破坏，这里的怨气会越来越浓。“她抬头望向洞顶，原本封闭的裂缝正渗出墨绿色的雾气，那是上古残念被惊醒后溢出的凶煞。
罗羽咬了咬牙，将赵师弟背在肩上，玄铁剑在前开道，王瑶举着醒神炉照亮前路，苏浅断后，三人踩着滑腻的礁石往暗河上游挪去。
逃出禁地时，天已蒙蒙亮。
联军的大营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篝火的光映得旗帜上的“镇魔“二字通红。
罗羽的脚步突然顿住——他能感觉到赵师弟的手指在自己后颈轻轻抓挠，那动作太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刚要回头，赵师弟的额头突然重重撞在他后颈，滚烫的温度透过衣领传来：“小心...他们...在等...“话未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王瑶的银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她望着大营方向，秀眉微蹙：“奇怪，平时这个时候，巡营弟子早该来接应了。“苏浅眯起眼睛，从袖中摸出枚铜钱，指尖掐诀一抛——铜钱在半空转了三圈，突然“叮“地坠地，正面朝上的“杀“字被晨露浸得发亮。
她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有问题。“
罗羽将赵师弟交给营外的接应弟子时，注意到那弟子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刚要追问，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二十余名执法弟子正从大营深处跑来，为首的是个面无表情的灰袍老者，腰间挂着玄铁令牌，正是联军执法堂的张首座。
“罗羽，王瑶，苏浅。“张首座的声音像块冰，“跟我们走一趟。“他身后的执法弟子同时抽出佩剑，剑锋上的寒芒映着晨雾，在三人脚边划出半圆。
王瑶下意识挡在罗羽身前，醒神炉的檀香猛地变得浓烈；苏浅的银簪在掌心转了个圈，阵纹在指尖若隐若现。
罗羽却按住两人的手腕，望着张首座腰间的令牌——那令牌上的裂痕，与他在禁地石壁上看到的符文，竟有七分相似。
晨雾突然浓重起来。
赵师弟被抬进营帐的瞬间，后颈的黑印突然泛起紫光，像朵绽放的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