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被撞开的刹那，石屑如暴雨般砸落。
林长老的镶灵拐杖先捅进缺口，映着洞内幽光，杖头镶嵌的七颗青灵玉正泛着贪婪的幽蓝——那是专门用来压制修士灵气的禁制玉，显然早有准备。
“好个藏头露尾的杂役！“林长老挤进来时，道袍下摆沾着新鲜的石粉，三角眼里血丝密布，“三日前你私闯禁阁时我便该动手，偏要等你交了九源残片才起疑......“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罗羽腰间微微鼓起的储物袋，喉结滚动两下，“把玉简交出来，老夫保你全尸。“
罗羽退后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计算：林长老带了二十三个弟子，其中六个结丹期，其余练气筑基，最弱的那个正攥着引雷符，手背上青筋暴起。
而他方才用掉最后一张隐匿符，神秘空间里的玄源之心还在震颤，星图纹路顺着经脉爬至指尖，像根烧红的针在皮肤下跳动。
“林长老急什么？“他开口时声线平稳得连自己都意外，“方才黑袍人说的'九源'，您当真没听过？“
林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
洞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凤鸣——是传讯飞禽的叫声。
罗羽眼角余光瞥见人群后方，一个筑基弟子从怀中摸出刻着“盟“字的信符，刚要开口，就被林长老用拐杖重重敲在小腿上：“滚去守出口！“那弟子踉跄着退出去时，罗羽看见信符表面浮起几个血字：“仙盟玄霄峰三十化神已启程。“
是王瑶的传讯方式。
他记得三个月前在联盟总部，王瑶捏着他的手教他认这种用灵鸽血混隐息草写的密文，说“若有紧急，我便用你给的玄源碎片引动信符“。
此刻那几个字像火炭般烙在视网膜上，他想起今早苏浅传讯说“遗迹地脉异动，古阵核心温度升高两成“，又想起黑袍人消失前说的“等你集齐九源“——原来各方都在算时间。
“动手！“林长老突然暴喝。
最前面的结丹弟子挥出锁魂链，链头的青铜兽首张开獠牙，直取罗羽咽喉。
罗羽不闪不避，右手按在腹部——玄源之心的震颤突然具象成热流，顺着丹田窜上指尖。
锁魂链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表面浮现出与他掌心相同的星图纹路，“咔嚓“一声崩成碎片。
人群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长老的拐杖尖微微发颤，这才注意到罗羽眉心那道金色纹路——方才还若隐若现，此刻竟亮得像颗小太阳。“你......你激活了守护者印记？“他后退半步，却又强撑着扬起下巴，“就算你有上古传承，也挡不住二十三人的围杀！
小崽子，你当老夫为什么带封灵珏残片？“他指向弟子们腰间晃动的黑玉，“这是用虚兽骨磨的，专克异宝！“
罗羽盯着那些残片，突然笑了。
他想起神秘空间里那卷《破禁要术》，其中有一页专门讲“以源破禁“——玄源之心作为九源主源，本就是万法之始。
他屈指一弹，储物袋里的金箔飘出来，在空中划出银弧，正落在最近的封灵珏上。
黑玉瞬间崩裂，碎成齑粉。
“退！
退到洞口！“林长老终于慌了，拐杖在地上敲出火星，“守住出口，等他灵气耗尽......“
“灵气耗尽？“罗羽低声重复，目光扫过穹顶的黑洞。
那里的银线更清晰了，像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他的魂。
他想起初代守护者记忆里的轮回井，想起王瑶在联盟总部等他时总爱拨弄发梢的小动作，想起苏浅为他分析遗迹结构时在沙盘上画的三百道符阵——这些画面突然连成一条线，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摸向储物袋里的玉简。
“林长老。“他的声音突然放轻，“您说我盗宝叛逃......可方才黑袍人留下的曼陀罗，和三年前我师门灭门时的线索一模一样。
您说，仙盟要是知道您和灭我满门的凶手同处遗迹......“
林长老的脸瞬间煞白。
洞外传来更多脚步声，是方才被支走的弟子在喊：“长老！
东侧偏殿有异动，像是有人触发了古阵！“
罗羽的目光闪了闪——那是他用神秘空间里的幻息珠设的诱饵。
他早算到林长老贪心，必定会分人去查。
果然，林长老咬了咬牙，对身边两个结丹期弟子道：“你们带十人去，速去速回！“等那拨人离开，剩下的十三人明显气势弱了三分。
“罗羽，你跑不了！“林长老的声音带着颤音，可罗羽已经借着众人分神的刹那，脚尖点地跃上洞顶的黑洞。
星芒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感觉有冰凉的手在拽他的脚踝——是虚界的吸引力。
下方传来林长老的怒吼：“追！
别让他拿到界匙！“
但罗羽没往虚界方向去。
他顺着星芒银线的反方向，贴着洞壁溜进暗巷。
这里是他今早用苏浅给的“分金诀“探出来的密道，直通遗迹大厅——机关大师残魂所在的地方。
大厅的穹顶挂着九盏青铜灯，此刻只亮了一盏。
残魂的虚影浮在灯影里，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半张脸泛着青灰。
罗羽刚踏进门槛，残魂就飘了过来，枯槁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眉心：“你身上有虚界的味道。“
罗羽按住储物袋里的玉简。
他能感觉到玄源之心的震颤透过衣物传来，像在催促他开口。
大厅外突然传来闷响，是林长老的人撞开了暗巷的门。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残魂的眼睛：“我需要知道，怎么打开虚界之门。“
残魂的虚影突然剧烈波动，原本凝固的表情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罗羽看见他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恐——那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不该有的情绪。
“你......你真的要......“残魂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虚界里不止有法则，还有......“
“轰！“大厅的门被撞开。
林长老的拐杖尖率先戳进来，照见罗羽与残魂相对的身影。
残魂的话戛然而止，虚影“唰“地缩回灯盏里，只余一声气若游丝的警告：“别信......“
罗羽转身时，看见林长老身后的阴影里，闪过一道黑色衣角——是黑袍人的手下。
他摸了摸发烫的储物袋，玄源之心的震颤已经变成轰鸣，仿佛在说：时候到了。
而在大厅最深处，那盏青铜灯的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紫色。
残魂的声音混在火焰噼啪声里，轻得像叹息：“虚界......那是连神都不敢提的名字啊......“
青铜灯的紫焰骤然腾起三尺高，残魂的虚影被火光扯得扭曲，半张青灰的脸终于完全显现在罗羽眼前——那是张被机关刀削去半片颧骨的脸，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可眼眶里却还嵌着两颗活人般转动的眼珠，正死死盯着罗羽眉心的金色印记。
“虚界......“残魂的喉管发出刮金属般的声响，枯槁的手指突然掐住罗羽手腕，冷得像浸过千年寒冰，“那里锁着天地初开时的罪。
你身上有玄源之气，能引动虚界门枢，可一旦踏进去，连你的命魂都会被法则绞成齑粉！“他的指甲刺破罗羽皮肤，渗出的血珠刚落在地面，就被某种无形力量吸进青砖缝隙，“但看在你是玄源主源持有者的份上......“残魂突然松开手，飘向大厅中央的八卦纹地砖，“我可以启动遁空阵，送你从遗迹核心直抵出口。“
“轰！“
林长老的拐杖重重砸在门框上，震得青铜灯摇晃起来。
二十三个弟子蜂拥而入，最前面的结丹修士已捏碎破妄符，指尖腾起幽绿火焰——那是专门灼烧隐匿法术的“蚀灵火“。
罗羽瞥见人群最后方，一道裹在黑斗篷里的身影正贴着墙根移动，腰间挂着的九瓣曼陀罗玉佩在阴影里泛着妖异红光——和三年前灭他师门时，那道从血雾中掠走师父元婴的身影，佩的是同一款式。
“小杂种还想跑？“林长老的三角眼几乎要瞪裂，“给我打断他的腿！
结丹期主攻下盘，练气期封灵脉！“话音未落，两道锁魂链已破空而来，链头的青铜兽首张开獠牙，这次却在离罗羽三尺处突然坠地——玄源之心的震颤顺着他的经脉蔓延，在身周形成一圈若有若无的星芒屏障。
残魂的虚影已浮在八卦阵眼上方，双手结出十二道诡谲法印。
地砖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八根青铜柱从地面缓缓升起，柱身刻满罗羽在神秘空间见过的古文字，每根柱子顶端都嵌着一颗流转着银芒的夜明珠。“阵法需要三息启动。“残魂的声音突然急促，“第一息引动星力，第二息撕裂空间，第三息......“
“第三息你就会被反噬成渣？“罗羽后退半步，踩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那是苏浅今早用“分金诀“标出的阵眼关键点。
他摸出储物袋里的玄源碎片，碎片表面的星图突然与青铜柱上的文字产生共鸣，银芒大盛。
林长老的锁魂链再次袭来时，星芒屏障竟具象成实体，将链头弹得火星四溅。
“罗羽！“
是苏浅的传讯玉在震动。
他摸出灵玉贴在耳边，少女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喘息：“我们比对了所有九源残片的气息波动，北域冰宗少宗主颈间的冰魄珠，和第二源'沧溟源'的共鸣度高达九成！
他三日后会去灵海取千年冰蚕......“
灵海。
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连接遗迹与外界的必经之海，也是三年前他被追杀时，王瑶冒死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地方。
玄源之心的震颤突然变成灼热的刺痛，他想起王瑶在联盟总部等他时，总爱把发梢绕在指尖打卷，想起她每次传讯最后都会说“我在老地方等你“——而老地方，正是灵海畔那座爬满紫藤的石亭。
“第一息完成！“残魂的虚影开始变淡，“星力已引，空间裂缝将在第二息末出现！“
林长老的拐杖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七颗青灵玉同时碎裂，释放出的封灵之气像张巨网般笼罩大厅。
罗羽感觉丹田灵气被抽走三成，额角渗出冷汗——这是林长老压箱底的“七玉锁灵阵“，专门针对持有异宝的修士。
但玄源之心的震颤却更剧烈了，星芒屏障不仅没被压垮，反而顺着封灵之气的缝隙，缠住了最近的结丹修士。
那修士惨叫着摔倒，身上的法袍瞬间被星芒灼出无数孔洞。
“第二息！“残魂的声音带着破音，“空间裂缝在你正前方十步！“
罗羽抬头，看见前方空气突然扭曲成深紫色漩涡，漩涡边缘泛着冰碴般的冷光。
林长老的脸在漩涡里被拉长成畸形，他听见那老东西歇斯底里的尖叫：“杀了他！
就算毁了遗迹也要杀了他！“黑袍人手下的曼陀罗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罗羽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窜来，掌心凝聚着足以洞穿元婴的暗劲——那是要取他性命的绝杀招。
“第三息......“
残魂的虚影彻底消散前，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
罗羽握着传讯玉的手青筋暴起，苏浅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灵海冰蚕是开启沧溟源的钥匙，错过这次，我们至少要再等百年......“他望着空间漩涡，又回头看了眼正扑来的黑袍人手下，突然想起初代守护者记忆里的最后画面——一位白衣女子站在虚界门前，将半块玄源碎片塞进他掌心，说“去灵海，找你该找的“。
“走！“
罗羽大喝一声，逆着黑袍人手下的攻击方向跃起。
玄源之心的灼热化作一股巨力，将他托进空间漩涡。
背后传来衣物撕裂的声响，是那道暗劲擦着他后背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三条血痕。
但他顾不上疼了——漩涡里的星芒像无数银针扎进眼睛，他看见王瑶在石亭里拨弄发梢的侧影，看见苏浅在沙盘上画符的指尖，看见神秘空间里那卷《破禁要术》自动翻到的某一页，上面用金漆写着“灵海，九源交汇之地“。
“轰——！“
剧烈的震荡突然袭来。
罗羽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翻转，漩涡边缘的冷光变成刺目的白光。
等他勉强稳住身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块凸出海面的礁石上，咸湿的海风卷着紫藤花香扑面而来——正是灵海畔那座爬满紫藤的石亭。
他转身望去，远处的遗迹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黑烟，隐约能听见地脉断裂的轰鸣。
“沉睡的存在......“
残魂消散前的呢喃突然在耳边响起。
罗羽摸出储物袋里的玄源碎片，碎片表面的星图正疯狂转动，像在指向石亭后方的深海。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礁石上一道新鲜的划痕——是王瑶惯用的“灵蝶印“，划痕里还残留着她常用的紫藤香粉。
海面上，一轮圆月正从云层后钻出来，将银辉洒在罗羽眉心的金色印记上。
他望着遗迹方向的黑烟，又低头看了看传讯玉里苏浅发来的冰宗少宗主画像，忽然听见深海中传来某种巨兽的嘶吼，声音沉闷得像千面战鼓同时擂响。
而在他看不见的遗迹深处，那盏青铜灯的紫焰已烧到了穹顶。
残魂的虚影在火焰中彻底崩解前，最后看了眼虚界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玄源主源现世，虚界之门将启......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