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的指尖还残留着玄源之心分裂时的灼热,那缕金色本源消失的方向像根细针扎在识海深处。
他沿着石壁摸索,方才星盘指针震颤的余韵仍在掌心跳动,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传来细微的共鸣——这是遗迹中从未被记载的暗纹,连苏浅绘制的星轨图都未标注。
“罗羽!
罗羽!“玉符突然在腰间发烫,王瑶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炸响,惊得他险些撞在石壁上。
他迅速捏碎封口,少女急促的喘息混着灵力波动涌出来:“别往深处走!
苏浅刚破解了第三层穹顶的铭文,这里曾是上古观命阁,专司推演天命......“
“观命阁?“罗羽顿住脚步,指尖抚过石壁上突然浮现的浅金色纹路——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刻痕在灵力浸润下泛着微光,竟与玄源之心表面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能听见王瑶在另一端翻找玉简的声响,纸张摩擦声里混着苏浅压低的提醒:“让他注意镜面类法宝!
观命阁的镜灵最善幻道......“
“我已经到暗道尽头了。“罗羽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他望着眼前半人高的石门,门楣上的“观命“二字正随着呼吸般的韵律明灭。
王瑶的声音陡然拔高:“退回来!
苏浅说......“话未说完,石门“轰“地裂开一道缝隙,尘封千年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罗羽的玉符“啪“地熄灭——是某种禁制切断了灵讯。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层灰雾,却仍能映出罗羽紧绷的下颌线。
他注意到镜沿刻着九只形态各异的瑞兽,与方才幻境中那九道守护者的身影隐约重叠。
玄源之心在神秘空间里发烫,像是在催促他靠近。
“小心。“他对着空气轻声说,也不知是提醒自己还是远在联盟总部的姑娘们。
指尖即将触及镜面的刹那,镜中灰雾突然翻涌,一道青袍残影破镜而出!
那残影的手掌直取他眉心,带起的风割得脸颊生疼,罗羽本能地后仰,后腰却重重撞在石台上——这不是普通的幻象,是带着实体的攻击!
识海“嗡“地炸开,眼前景象骤变。
他看见自己成了山脚下的樵夫,挑着柴担仰头望着云端的仙门;下一刻又变成跪坐在丹炉前的杂役,因打翻灵草被掌事弟子抽得满嘴是血;再睁眼时,他站在血海之中,王瑶的灵牌在火中碎裂,苏浅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
“这不是真的。“罗羽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蔓延。
幻境却如附骨之疽,他看见自己在结丹大典上被当众揭穿“凡骨“,看见玄源之心在雷劫中碎裂,看见天地法则化作锁链将他捆在祭坛上......最后一幕,他站在混沌山脉之巅,脚下是化为焦土的修仙界,而他掌心的玄源之心正渗出黑色雾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自己的绝望。
“够了!“罗羽怒吼着抓住残影的手腕,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虚无。
残影的面容逐渐清晰,竟是镜中那名披帝袍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混着千万道回响:“你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
不过是复制体罢了。
真正的玄源之心,在千年前就随初代天命者陨落了......“
识海刺痛突然消失。
罗羽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镜前,掌心还保持着触碰的姿势。
镜中灰雾已散,清晰映出那名帝袍少年:他的掌心托着枚流转金芒的宝石,与玄源之心几乎一模一样,身后九道身影各执不同法宝——正是镜沿的九只瑞兽!
“原来......“罗羽的喉咙发紧,玄源之心在神秘空间里剧烈震颤,他终于明白方才幻境中那些“未来“并非预言,而是初代天命者经历过的轮回。
自己手中这颗所谓的“本命法宝“,不过是守护者们用残片复刻的仿制品,用来寻找能承受天命之人。
“轰——“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罗羽慌忙后退,却见镜中渗出金色流光,在半空凝结成块玉简。
玉简表面浮起一行小字:“天命非命,人心即道“,字迹刚显便迅速消散。
铜镜“咔“地碎成齑粉,扬起的尘埃中,那缕本源之力的联系突然变得清晰——它不再指向混沌山脉,而是......罗羽抬头望向石室穹顶,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个黑洞,隐约能看见星轨流转,像极了苏浅绘制的命宫星图。
他弯腰拾起半块镜残片,指尖触及的瞬间,残片突然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识海里多出段记忆:九位守护者跪在初代天命者尸身旁,其中一位白发老者将玄源之心残片投入轮回井,轻声说:“下一世,愿你不必再独自背负天地。“
石室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镜尘扑在罗羽脸上。
他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多了道淡金色纹路——与玄源之心、与镜沿、与暗道路径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原来从玄源之心认主那天起,我就已经站在局里了。“罗羽低笑一声,将玉简收入怀中。
穹顶的黑洞仍在吸引着他,而玉符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王瑶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罗羽!
你到底在哪?
苏浅说观命阁的镜灵......“
“我找到答案了。“罗羽打断她,望着穹顶的黑洞,眼中的光比玄源之心更亮,“但更大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他抬手按向眉心的纹路,黑洞里涌出的星芒落在肩头,像极了千年前那九位守护者的目光。
罗羽捏着玉简的手指微微发颤,青铜镜碎裂时迸溅的金芒还残留在他睫毛上。
方才镜灵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以为自己是天命选中的破局者,原来不过是九源分身之一。
玄源之心在神秘空间里翻涌,竟与玉简表面的纹路产生蜂鸣般的共鸣,震得他掌心发麻。
“九源......九大分身......“他低声重复着玉简上的文字,喉结滚动。
识海里初代守护者的记忆突然翻涌:白发老者将残片投入轮回井时,眼底分明是近乎哀求的悲怆。
原来千年前那场天地大劫,初代天命者耗尽本源力后,守护者们用残片分裂出九道分身,各自承载法则碎片,只为在轮回中寻得能唤醒主源的“钥匙“。
石室外突然传来灵力波动的爆鸣。
罗羽瞳孔微缩,迅速将玉简收进袖中,同时反手按在腰间的青锋剑上。
他记得方才进入石室时,曾用苏浅教的“星轨锁“在门口布下三道禁制——此刻那禁制被外力冲撞得嗡嗡作响,像极了有人在强行破阵。
“罗羽!“王瑶的声音突然从玉符里炸出来,带着哭腔的焦急混着灵力乱流,“林长老疯了!
他说玄源之心的本源在你身上,带着三十多个筑基期弟子封了所有出口!
苏浅算到......“
“我知道。“罗羽打断她,指尖快速在玉符上画了道隐纹——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码“。
王瑶的抽噎声顿住,他能想象她咬着唇强压情绪的模样:“苏浅说林长老的储物袋里有半块'封灵珏',能屏蔽千里内的传送阵。
你现在......“
“我在观命阁最底层的密室。“罗羽扫了眼穹顶的黑洞,星芒仍在缓缓流转,“告诉苏浅,让她用星轨图定位我的灵识波动。
还有......“他的目光突然凝在石室角落——一道黑影正贴着石壁缓缓蠕动,像团被风吹散的墨汁。
“小心!“王瑶的尖叫混着玉符碎裂的脆响。
罗羽旋身挥剑,青锋剑的寒光擦着黑影的“额头“劈下,却只劈散了半团黑雾。
黑雾里传来闷哼,露出半张缠着绷带的脸——是黑袍人!
他脖颈处有道焦黑的灼痕,正是方才被罗羽的禁制反噬留下的。
“好个小杂役,倒会藏私。“黑袍人声音沙哑,指尖弹出七枚淬毒的银针,“那玉简里的秘密,你担不起。“
罗羽侧身避开银针,反手抛出三张雷符。
雷火在石室里炸开,照出黑袍人腰间挂着的九枚青铜铃铛——每枚铃铛上都刻着与镜沿瑞兽相似的纹路。
他心头一凛:“你是九守后裔?“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黑袍人阴恻恻一笑,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里浮起道血色法诀。
罗羽识海一沉,竟看见王瑶被捆在祭坛上,苏浅的灵宠金焰鸟被斩断双翅——又是幻术!
他猛地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眉心的金色纹路上。
那纹路突然亮起,像根烧红的金针,直接刺破了幻术。
黑袍人脸色骤变,转身就往穹顶的黑洞钻。
罗羽反手掷出青锋剑,剑刃擦着他的脚踝划过,撕下块染血的黑布。“想走?“罗羽冷喝,“把九守的秘密说清楚!“
“等你集齐九源再说吧!“黑袍人尖笑一声,身影没入星芒,只留下那截黑布飘落——上面绣着半朵枯萎的曼陀罗,与罗羽在三年前灭门案现场发现的线索一模一样。
石室重新陷入寂静。
罗羽弯腰捡起黑布,指腹摩挲着曼陀罗的纹路,耳中还回响着黑袍人的话。
这时他才注意到,方才被雷符炸开的墙角,露出半截刻着“观命“二字的断碑——碑身缝隙里,竟塞着片与他掌心纹路相同的金箔。
“九源......主源......虚界......“罗羽将玉简重新取出,用神识缓缓探入。
原本空白的玉面突然泛起银光,最后一行字像冰面开裂般缓缓浮现:“主源沉眠之地,乃混沌之外的'虚界'。“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虚界,他曾在古籍里见过只言片语——那是三界之外的裂隙,连化神期大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据说里面游荡着吞噬灵气的“虚兽“,还封印着上古破灭的法则。
若要进入,必须有能抗衡虚兽的“界匙“,而整个修仙界,已知的界匙只有......
“玄源之心!“罗羽低头看向腹部,神秘空间里的玄源之心此刻正剧烈震颤,表面的纹路与他掌心、玉简、黑布上的曼陀罗,竟隐隐组成个完整的星图。
他突然想起初代守护者记忆里的最后画面:白发老者将残片投入轮回井时,井中倒映的,正是这样的星图。
石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长老的怒吼混着弟子们的应和声:“给我拆了这面墙!
罗羽那小崽子肯定藏在里面!“
罗羽将玉简和黑布收进最贴身的储物袋,指尖抚过眉心的金色纹路——那是与玄源之心、与九源、与虚界相连的印记。
他抬头望向穹顶的黑洞,星芒落在他肩头,像千年前九位守护者的目光。
“王瑶,苏浅。“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没有慌乱,只有烧红的铁锥般的坚定,“等我拿到界匙,我们就去虚界。“
话音未落,石墙“轰“地被撞开。
林长老举着镶满灵玉的拐杖冲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手持法器的弟子。
罗羽看了眼他们腰间晃动的“封灵珏“残片,又看了眼穹顶的黑洞——那里的星芒,不知何时多了道若有若无的银线,直指混沌山脉最深处的“忘川渊“。
他忽然笑了。
这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