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震颤的轰鸣里,罗羽耳中只余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黑玉令牌插入铭牌的刹那,他腕间金纹灼烧如沸——那鬼面纹的弧度,与王瑶师父失踪时留下的半块碎玉完全契合,更与赵师兄被蚀魂咒侵蚀时,经脉里游走的暗纹分毫不差。
“叛徒!“幻影守护者的怒吼如雷劈下。
半透明身影的剑痕骤然加深,银发间的星点金光几乎要被血光吞没,他抬手时带起凛冽风刃,直取陈公子后颈。
陈公子却似早有准备。
他低笑一声旋身,玄色法袍翻卷如墨云,竟生生用左肩接下那道风刃。
血珠溅在雪地上,他反手扣住铭牌边缘,黑玉令牌在石缝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东西,你守了三百年的秘宝,早该物归原主了。“
罗羽的玄铁剑“嗡“地完全出鞘。
他足尖点地掠出,掌风裹着金纹直劈向那枚黑玉令牌——若让这东西彻底嵌入,仙魔双文倒转引发的血光,怕是要将整座秘谷掀翻。
可他手掌即将触及令牌的瞬间,陈公子眼底闪过阴鸷,令牌表面突然浮现出扭曲的咒文。
“小心!“王瑶的尖叫混着冰魄珠的清鸣。
罗羽只觉掌心一烫,仿佛拍在烧红的铁板上,反噬之力如钢锥刺入经脉,他踉跄着退了三步,后腰重重撞在山壁上,喉间泛起腥甜。
黑玉令牌应声碎裂,可那道血光却未消散。
它凝成一柄赤红长矛,擦着陈公子耳畔钉入雪地,在他法袍上划开道寸许长的口子。
陈公子低头瞥了眼伤口,忽然仰头大笑,血沫溅在苍白的脸上:“你们以为我是谁?
不过是替主人来取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伸手扯开衣襟,心口处竟纹着与令牌相同的鬼面,青黑纹路正随着呼吸缓缓蠕动。
“影煞余孽!“苏浅的羊皮图“哗啦“落地。
她攥紧的朱砂笔在掌心戳出个血洞,指尖颤抖着指向陈公子:“三百年前覆灭万剑门的影煞教,用的就是这种鬼面纹!“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王瑶——当年王瑶师父失踪前,曾在她掌心画过半枚鬼面,说那是“能毁天灭地的恶咒“。
谜题残魂的绿眼骤然亮如鬼火。
它左眼眶里的黑线疯狂涌出,缠上陈公子的脚踝,又嘶嘶退开,发出刺耳的尖笑:“人心最是浑浊!
小友们,想破我设的三则谜语?
先过了'心火'这关吧!“
幻影守护者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
他抬手按在山壁上,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下方一方青玉浅池。
池底浮着细碎的金砂,水面腾起淡紫色火焰,却不灼伤积雪:“此为心火镜池。
影煞咒能惑人神智,我要照一照,谁的心里藏着恶念。“他看向罗羽,银发间的金光重新凝聚:“第一个,你。“
罗羽抹了抹唇角的血,将玄铁剑插回雪地里。
他望着那池火焰,忽然想起初入宗门时,被杂役房师兄欺辱后,蹲在井边抹眼泪的自己;想起王瑶第一次递给他热粥时,掌心的温度比粥还烫;想起苏浅躲在藏经阁里,偷偷教他辨认古阵图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我来。“他抬脚迈入镜池。
淡紫色火焰瞬间裹住他的双腿,像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髓。
池底金砂突然开始旋转,水面映出一幅幅画面:师门被影煞屠尽时,师父用最后一口气将他推出门;王瑶在蚀魂咒幻境里,哭着说“我信你“;苏浅为了破解幻阵,在自己掌心扎了十七个血洞——每个洞都对应着羊皮图上的一个阵眼。
“这是...我心里的执念?“罗羽喃喃。
火焰突然转为赤金,映得他眼尾发红。
画面里又浮现出更深处的渴望:他想看见修仙界不再有杂役与真传的分界,想让王瑶的冰魄珠不再为他挡刀,想让苏浅的羊皮图上,不再有“灭门““血咒“这样的字眼。
火焰渐弱时,镜池泛起金色涟漪。
幻影守护者的身影终于稳定下来,他点了点头:“心意无瑕。“
王瑶的冰魄珠突然烫得她松手。
珠子落在雪地上,蓝光映着镜池的金光,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望着罗羽染血的衣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同心印——那是两人在极北冰原,用彼此的血滴融成的。
苏浅弯腰捡起羊皮图,发现被雪水浸湿的部分,竟显露出一行淡红小字:“心若澄明,万法不侵“。
她抬头看向镜池,指尖轻轻碰了碰掌心的血洞,忽然笑了:“该我了。“
陈公子靠在山壁上,鬼面纹的蠕动突然停滞。
他望着镜池里的金光,喉间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指尖悄悄扣住了袖中最后半枚黑玉令牌。
王瑶的指尖刚触到镜池边缘,冰魄珠突然在雪地里炸开一片蓝光。
她蹲下身时,发梢扫过罗羽染血的衣袖,那抹暗红刺得她眼眶发酸——自极北冰原起,他总是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阿瑶。“罗羽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温,“你心里装的都是光,别怕。“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池中。
淡紫火焰裹住小腿的刹那,记忆如潮水倒灌:在蚀魂咒幻境里,她攥着冰魄珠撞碎虚妄,只为看清他真实的眉眼;在雷暴天的破庙,他用玄铁剑挑开她冻僵的手指,把最后半块烤薯塞进她掌心;还有那枚同心印,两人跪在冰原上,各自割破指尖,血珠融成时他说“以后我们的命,连在一起“。
火焰突然转为幽蓝,镜池水面映出更清晰的画面:她师父失踪前,在她掌心画鬼面时颤抖的手,说的“小心最信任的人“;可此刻画面里,罗羽正背对着她对抗影煞,苏浅举着羊皮图在阵眼处画符,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比任何符咒都要明亮。
“够了。“幻影守护者的声音里有了暖意,“情真意切,无垢无欺。“
王瑶退出来时,冰魄珠自动飞回她掌心,凉意顺着经脉漫开,恰好压住她发烫的耳尖。
她转身看向苏浅,发现那姑娘正把羊皮图往腰间收,被雪水浸透的部分,淡红小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心齐则阵开“。
苏浅走到镜池边,忽然回头冲罗羽笑:“我要是被烧哭了,你可得借肩膀。“不等他应声,她已迈入池中。
这次火焰是朱砂色,像她常用的笔锋。
池底金砂翻涌,水面浮现出藏经阁的旧窗棂——那时她偷偷把古阵图抄在帕子上,被罗羽撞破时,帕子掉进他的药桶里,墨迹晕开成朵丑牡丹;还有上个月在乱葬岗,她为破困仙阵在掌心扎血洞,罗羽攥着她的手说“下次换我来“,结果自己偷偷在她药里加了止疼草。
“原来我记了这么多。“她轻声呢喃。
画面突然一转,是她师父被影煞拖走时,往她怀里塞羊皮图的瞬间,那声“活下去“撞得她肋骨生疼。
可下一秒,罗羽的玄铁剑劈开黑雾,王瑶的冰魄珠冻住了追来的影卫——他们的身影,比任何传承都珍贵。
幻影守护者的银发泛起金光:“智不藏私,义不避险。“
苏浅退出来时,掌心的血洞不知何时结了淡粉的痂。
她把羊皮图递给王瑶,两人的指尖在图卷上轻轻相碰,像从前在藏经阁交换密抄时那样。
“该你了。“幻影守护者转向陈公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陈公子靠在山壁上,鬼面纹已爬至脖颈,青黑纹路里泛着诡异的紫。
他突然低笑,袖中黑玉令牌的碎渣刺入手心:“老东西,你以为照出恶念就能困我?“话音未落,他指尖弹出半枚残玉,竟引动镜池里的火焰倒卷!
“小心!“罗羽的玄铁剑擦着陈公子耳际劈下。
可那残玉已融入火焰,淡紫火舌骤然变黑,裹住陈公子的脚踝,竟要把他往池底拖!
幻影守护者的手掌泛起星芒。
他抬手一压,黑焰瞬间熄灭,陈公子“砰“地摔在雪地上,鬼面纹在他脸上扭曲成狰狞的笑:“影煞大人说过,这池照不清被咒侵蚀的魂!“他挣扎着要爬起,却见幻影守护者的指尖点在他眉心——一道金光刺入,陈公子的鬼面纹突然龟裂,发出刺耳的尖叫。
“影煞咒入髓三年,早蚀空了你的心。“幻影守护者收回手,陈公子瘫软在地,只剩喉间发出含混的冷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
他要的东西,你护不住的......“
罗羽走到他面前,玄铁剑抵住他咽喉:“仙魔联盟的精英?
不过是影煞养的狗。“
陈公子的笑突然尖锐:“工具!
你以为自己是谁?
等秘宝现世......“
“够了。“谜题残魂的绿眼突然暗了暗,它左眼眶的黑线缩回,声音里竟有几分不耐,“第二则谜题,该解了。“
众人抬头,山壁上浮现出金色阵图:九盏青铜灯悬浮半空,灯芯是半融的血晶。
残魂的声音响起:“三息同步,灯转星移。
一人引,一人定,一人动——错一步,灯爆则谷毁。“
罗羽瞬间抓住王瑶的手腕,指向最东侧的灯:“阿瑶,用冰魄珠冻住那盏的灯芯,它是阵眼。“王瑶点头,冰魄珠蓝光暴涨,那盏灯的血晶“咔“地裂开细纹。
苏浅的羊皮图无风自动,她盯着阵图旋转的轨迹,突然拽住罗羽的衣袖:“中间那盏要逆时针转!“罗羽反手握住她的朱砂笔,在虚空中画出半道符——那盏灯应声转向,带起一阵腥风。
“最后一盏!“王瑶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音。
她冰魄珠的蓝光与罗羽掌心的金纹交缠,苏浅的笔锋跟着光轨游走,三道光同时点在最后一盏灯上。
“轰——“
山壁震颤,封印的裂痕里渗出暗红光芒。
幻影守护者的脸色骤变:“秘宝要醒了......它本是仙魔大战时镇魔的煞器,虽封了三百年,凶性未褪。“
话音未落,整座山谷开始震动。
积雪从山巅簌簌坠落,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挣开锁链。
血色光芒越冲越高,在半空凝成血晶般的屏障,将众人笼罩其中。
谜题残魂的绿眼突然亮得刺目,它右眼眶里渗出黑血,尖叫道:“第三则......第三则谜题......“
众人抬头,只见血色屏障上浮现出一行金色古字,笔画扭曲如蛇,每一笔都渗着暗红血珠。
罗羽眯起眼,勉强认出开头几个字:“天锁九连环,心......“
谷底的轰鸣骤然加剧,血色光芒突然收缩,将那行古字包裹成血茧。
幻影守护者的身影再次虚幻,他指向谷底:“去,秘宝在等......“
话音戛然而止。
山壁上的青玉镜池突然碎裂,金砂如细雨飘落,陈公子的冷笑混着谷底的轰鸣,在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罗羽握紧玄铁剑,看向身侧的王瑶和苏浅——她们一个攥着冰魄珠,一个捏着朱砂笔,目光同样坚定。
血色光芒在他们身后翻涌,第三则谜题的血茧在半空缓缓转动,每一道裂痕里,都渗出比之前更晦涩的古字。
山谷震动未止,血茧上的古字渐显,第三则谜题的内容,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