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的靴底刚碾过据点青石板，白灵的惊呼便穿透晨雾撞进耳膜。

　　“公子！“白灵抱着半人高的青铜破译盘冲出来，发间玉簪歪在耳后，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星纹墨，“天枢晶里的信息解出来了！“

　　他喉结动了动，掌心还残留着星陨通道石板的凉意。

　　昨夜在陵寝被玄风围堵时，天枢晶在混沌空间里发烫的触感突然涌上来——那些被掩盖的真相，终于要撕开了。

　　白灵将破译卷轴摊在石桌上，墨迹未干的字迹还泛着青光。

　　罗羽的目光刚扫过第一行，指节便重重叩在桌沿。“玄风门、苍梧阁、金霄殿...竟有十二家仙门与魔界签了血契？“他声音发颤，最后落在卷末那行小字上：“清霜真人留书：二十年前魔帝设局，以'仙尊陨落'为饵，诱使贪念者自投罗网。“

　　“不止这些。“白灵指尖发抖，指向卷轴背面密密麻麻的星图，“您看，边境防线的布防图、各城灵脉走向、甚至...星羽真人的雷火阵弱点，全在上面。“

　　石桌在罗羽掌下裂开细纹。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传讯：“边境稳定，无需增援。“原来所谓“稳定“，不过是叛徒们用同袍血肉换来的假象！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东边炸响，石桌上的茶盏跳起来摔碎。

　　罗羽抬头，便见天际浮着一缕妖异的紫雾——那是魔界“蚀天瘴“的颜色！

　　“边境告急！“

　　急促的传讯玉简光芒大盛，星羽真人的声音裹着血锈味撞进识海：“赤焰带十万魔兵破了第一屏障！

　　云松关守军只剩八百，求...咳咳...求支援！“

　　罗羽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桌上的玄铁剑，剑鞘撞在石桌角发出闷响：“白灵，封锁消息，把破译卷轴交给万剑阁主。“转身时衣角带翻了砚台，墨汁在青石板上晕开，像极了陵寝石壁上那些魔纹。

　　“公子！“白灵追出来，将一枚传讯符塞进他掌心，“王姑娘和苏姑娘已带着离火阁的治疗修士去了前线。“

　　罗羽的脚步顿了顿。

　　王瑶总说“战场不是姑娘家该待的地方“，可每次他提剑要走，她都会默默把伤药塞进他怀里；苏浅总爱捉弄他“罗大公子又要当孤胆英雄“，但上回青冥渊遇险，是她用自己的本命符替他挡了致命一击。

　　东边的紫雾更浓了。

　　他捏碎传讯符，混沌空间里的天枢晶突然震颤，一道暖光裹住他的腰——是王瑶留在他空间里的定魂玉。

　　“稳住。“他对自己说，脚尖点地跃上飞舟时，袖中玄铁剑嗡鸣如雷。

　　云松关的血腥味比想象中更浓。

　　罗羽的飞舟刚掠过城墙，便见城楼下横七竖八躺满修士，星羽真人的玄色道袍染成暗红，正挥着阔剑劈砍冲上来的魔兵。

　　“罗兄弟！“星羽抬头，左眼肿得只剩条缝，“金长老那老匹夫说'保存实力'，派来的援军...咳咳...全是些练气期的娃娃！“

　　罗羽的目光扫过城墙缺口。

　　魔兵像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魔将额头刻着赤焰纹，手中骨刀滴着黑血——那是魔界“血煞卫“，每杀十人便增三分战力。

　　而己方修士们缩在盾阵后，灵气紊乱的喘息声比战鼓还响。

　　“传我命令。“罗羽抽出玄铁剑，剑身上浮起金色纹路——那是混沌空间里清霜传承的“破妄诀“，“所有结丹期以上修士跟我冲阵！

　　练气期守盾，筑基期补位！“

　　“没用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嗤笑。

　　罗羽转头，便见金长老的弟子站在后方高台上，手中折扇轻摇，“我家师叔说了，此战胜负已定，没必要...“

　　“住口！“罗羽的剑指向那弟子咽喉，剑气割破对方耳垂，“去告诉你家师叔，若半个时辰内不见援军，我便带着天枢晶的秘密去见仙盟大尊。“

　　那弟子脸色煞白，连滚带爬跑了。

　　罗羽转身时，星羽重重拍他后背：“好小子，算你狠！“

　　但他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

　　金长老私通魔族的证据还在陵寝？

　　不，白灵破译的卷轴里应该有线索...他突然想起陵寝里玄风说的“真正的棋局“，指尖掐进掌心——必须在金长老反应过来前拿到实证！

　　“报——金长老率五千修士到！“

　　罗羽抬头，便见远处尘烟滚滚。

　　金长老骑在青鸾上，白须无风自动，脸上却挂着不自然的笑：“罗小友，本长老听说边境吃紧，特来支援。“

　　罗羽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翡翠玉佩——和陵寝里玄风长老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将混沌空间里的天枢晶贴近掌心，晶中突然映出金长老与暗灵魔将密谈的画面！

　　“金长老。“罗羽踏空而起，玄铁剑直指青鸾，“你可知昨夜子时三刻，是谁在忘忧谷与暗灵魔将交换布防图？“

　　金长老的脸色瞬间煞白。

　　周围修士哗然，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他袖中露出半截黑紫色的魔纹信笺。

　　“一派胡言！“金长老暴喝，青鸾扑棱着翅膀后退，“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胡言，看看这个。“罗羽屈指一弹，天枢晶中射出一道金光，将昨夜密谈的画面投在半空。

　　金长老递出布防图时谄媚的笑，暗灵魔将捏碎信笺时的阴鸷，全在光影片片里。

　　“叛徒！“

　　“杀了他！“

　　怒吼声震得青鸾打了个踉跄。

　　金长老的道袍被扯得乱七八糟，他突然甩出一把毒针，转身就要逃。

　　罗羽的混沌空间突然展开，无形屏障将他困在其中：“金长老，仙盟大牢的滋味，你该好好尝尝。“

　　“罗羽！“星羽的声音带着狂喜，“援军到了！

　　各宗的修士都来了！“

　　罗羽转头，便见远处飞舟如蝗，各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握紧玄铁剑，对身后修士大喝：“跟我冲！

　　把魔兵赶回去！“

　　战场瞬间沸腾。

　　罗羽的玄铁剑劈出金色剑罡，所过之处魔兵纷纷碎裂；王瑶的治疗光雨紧随其后，每道光芒落下，受伤的修士便挺直腰杆再战；苏浅的火符像流星般坠向敌阵，烧得魔兵鬼哭狼嚎。

　　“杀——“

　　罗羽的剑挑飞一名魔将的头颅，血溅在他脸上。

　　他抹了把脸，突然感觉天地一震。

　　远处的魔军突然分开，一个身高两丈的身影踏着血雾走来，赤红色甲胄上布满倒刺，手中战斧泛着妖异的红光，眉骨处的疤痕从额头贯穿至下颌——正是陵寝里那个“陨落仙尊“！

　　不，不对。

　　罗羽的识海突然刺痛——那疤痕的形状，和赤焰魔将的纹章一模一样！

　　“罗羽！“王瑶的惊呼从后方传来。

　　他抬头，便见那身影举起战斧，空中凝聚起巨大的火团，仿佛要将整片天空烧穿。

　　“焚天战斧...“罗羽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清霜笔记里的记载：此斧乃魔帝亲赐，持斧者可焚山煮海。

　　火团落下的瞬间，罗羽的混沌空间爆发出刺目金光。

　　他握着玄铁剑迎上去，耳边响起王瑶的尖叫、苏浅的咒语，还有星羽的怒吼。

　　但他听不清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柄劈下来的战斧，和斧刃上跳动的、足以焚尽一切的魔焰。

　　赤焰的焚天战斧裹挟着灼浪劈下时，罗羽耳中嗡鸣如雷。

　　王瑶的尖叫像一根细针扎进识海——他分明看见她踉跄着扑过来，发间银铃撞碎在血雾里；苏浅的火符擦着他鬓角炸开，火舌舔过他后颈的灼痛，倒让他灵台清明几分。

　　“混沌空间，锁！“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玄铁剑嗡鸣着没入掌心。

　　混沌空间的青光如活物般缠上战斧，将那足以焚山的魔焰硬生生扯偏三寸。

　　斧刃擦着他左肩劈进地面，碎石飞溅中，他借着反震之力向后疾退，玄色道袍被撕开半幅，露出腰间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青冥渊被魔修偷袭所留，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作痛。

　　“好个杂役弟子！“赤焰震得虎口崩裂，却仰头大笑，甲胄上倒刺渗出黑血，“本将在魔渊听了百年传说，说仙界有个藏着至尊骨的小崽子，今日倒要看看你的骨头......“他突然眯起眼，盯着罗羽眉心——那里正泛着混沌空间特有的幽光，“是硬，还是软！“

　　话音未落，赤焰的身影已化作残影。

　　罗羽瞳孔骤缩，左手掐诀召出定魂玉——王瑶前日在他识海种下的护心咒突然发烫，将他向后扯出半丈。

　　斧风擦着他鼻尖掠过，削断了他束发的玉簪，乌发披散间，他看见王瑶正跪在十丈外的断墙上，指尖凝着治疗光雨，却被黑雾裹住手腕，小脸白得像浸了雪。

　　“瑶儿！“他喉间发出低吼，混沌空间突然暴胀。

　　玄铁剑离手而出，带着破妄诀的金光穿透赤焰胸口——却在触及甲胄的瞬间，“叮“地弹开。

　　原来那甲胄竟嵌着密密麻麻的魔纹，每道纹路都在吞噬灵气！

　　罗羽心口一闷，终于想起清霜笔记里的警示：“魔帝亲赐之物，非至纯仙力不可破。“

　　“破绽在右肩！“苏浅的尖啸混着爆炸声传来。

　　罗羽转头，正见她踩着飞火流星符掠过战场，手中掐着的星图亮如白昼，“赤焰每次出斧，右肩甲片会错开半寸！“

　　像是被点燃的引信。

　　罗羽的识海突然翻涌——三日前在混沌空间里，他曾见过清霜真人演示“破魔十三式“，最后一式的起手式，正是瞄准敌方右肩三寸。

　　他握紧玄铁剑，剑身突然泛起清霜传承特有的冷光——原来这剑一直在等他悟透这招！

　　“去！“

　　他足尖点地，混沌空间的青光裹着他瞬移至赤焰背后。

　　玄铁剑带着破空声刺出，精准洞穿那半寸破绽。

　　赤焰的怒吼震得云层碎裂，黑血如泉涌，溅在罗羽脸上，烫得他皮肤发红。

　　魔将捂着右肩踉跄后退，甲胄上的魔纹开始崩解，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撤！“

　　魔兵如潮水般退去。

　　罗羽撑着剑喘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王瑶跌跌撞撞扑过来，手指颤抖着去碰他左肩的伤口，却被他抓住手腕：“先看星羽真人。“

　　星羽倒在血泊里，面色乌青如墨。

　　罗羽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他颈侧，便被一股阴寒之力反噬。“是暗灵的黑暗侵蚀。“王瑶的声音发颤，她解开腰间玉葫芦，里面飘出一缕淡金色的光——那是她用本命精元封印的“净世灵泉“，“我...我试试。“

　　“不可！“苏浅突然拽住她手腕。

　　小丫头的火符还在指尖噼啪作响，却指着战场边缘的焦土：“黑雾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我刚才用星图照过，地下有魔阵！“她蹲下身，指尖在焦土上划出几道纹路，“这是'引魂阵'，专门抽取活物生机滋养黑暗力量。

　　要切断源头，得去阵眼。“

　　罗羽的目光在星羽的乌青脸色、王瑶泛白的唇、苏浅染血的指尖间转了一圈。

　　他突然弯腰将星羽背在背上，对二女道：“王瑶留在这里压制毒雾，苏浅带路。“

　　“不行！“王瑶急得直掉眼泪，“你肩上的伤还在流血，暗灵......“

　　“瑶儿。“罗羽伸手替她擦去泪，掌心还沾着星羽的血，“你知道我不能让更多人送死。“他转向苏浅，“走。“

　　魔阵入口在一处塌陷的地窖里。

　　苏浅的火符照亮甬道时，罗羽闻到了浓重的腐臭味——墙壁上爬满黑紫色的触须，每根触须尖端都凝着血珠。“暗灵擅长操控黑暗，这里应该......“苏浅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地窖尽头的石台上，暗灵正坐在一堆骷髅上。

　　他穿着墨色大氅，面容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你们以为这是普通的黑暗侵蚀？“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这只是'湮灭仪式'的第一步。“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罗羽感觉脚下的石板在崩裂，无数带着倒刺的黑藤从裂缝中钻出来，缠住他的脚踝。

　　苏浅尖叫着挥出火符，却见黑藤遇火不燃，反而渗出更多黑雾。

　　暗灵的笑声越来越大，阴影里伸出无数半透明的手，将星羽从罗羽背上扯了下去。

　　“星羽！“罗羽挥剑斩断黑藤，却见更多裂缝在四周蔓延。

　　他转头看向苏浅，小丫头正咬着唇用星图对抗黑藤，发间的银饰掉了一只，在地上滚出很远。

　　再看暗灵，那魔修已经站了起来，大氅下露出的手臂布满鳞片，指尖泛着淬毒的幽蓝。

　　“想救你的朋友？“暗灵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那就看着吧——“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整座地窖发出轰鸣。

　　罗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地下深处被唤醒了，那是比赤焰的焚天战斧更恐怖的存在。

　　黑雾开始凝结成实质，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王瑶的惊呼声突然从上方传来，带着哭腔：“罗羽！

　　地面......地面在变黑！“

　　罗羽握紧玄铁剑，剑身上的清霜冷光在黑雾中显得那么微弱。

　　他看向苏浅，小丫头正朝他拼命摇头——她的星图已经出现裂痕，显然撑不了多久。

　　再抬头，暗灵的眼睛里跳动着狂喜的光，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开幕的毁灭盛宴。

　　“湮灭仪式，启动。“暗灵的声音混着地面崩裂的轰鸣，“仙界的光明，该熄灭了。“

　　黑雾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

　　罗羽只来得及抓住苏浅的手，便感觉整个人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那声音里，有对王瑶的担忧，有对星羽的愧疚，更有一团越烧越旺的火：

　　“我罗羽，绝不会让你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