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慕婉[1-10章剧情已全部重置,望周知]
头疼得像被重锤反复擂过,眼前阵阵发黑。
尹小诗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还有那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疯狂拖拽进度条的参考文献列表。
它们像某种恶毒的诅咒,缠绕着她坠入意识混沌的深海。
然后,就是天翻地覆的震荡。
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冰冷,刺骨的冰冷,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穿透骨髓,瞬间驱散了所有残留的睡意和混沌。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呛入喉咙,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意识被这粗暴的方式彻底拽回。
“咳…咳咳…”她蜷缩着身体,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骨头缝一起疼。
好不容易止住咳喘,她大口喘息着,试图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
不是宿舍那狭窄拥挤、堆满书本和零食包装袋的床铺,身下没有熟悉的、带着点洗衣粉香气的床单。
坚硬、冰冷、带着粗粝的颗粒感,硌得她生疼。
鼻尖萦绕的,是一股混合着枯草腐朽、泥土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稀薄又陌生的清冽气息,像是寒冬腊月里打开冰箱冷冻室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味道,却更加空旷悠远。
尹小诗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手臂酸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视野里模糊晃动的景物渐渐聚焦。
一片荒凉到令人心头发紧的山谷。
视线所及,是嶙峋狰狞的灰黑色怪石,沉默地矗立在薄雾里,形态扭曲怪异,如同巨兽风化千年的骨骸。
稀稀拉拉的低矮灌木紧贴着地面,叶片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灰绿色,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死气沉沉。
地面是裸露的、毫无生气的灰褐色硬土,龟裂的缝隙如同大地的伤疤,蔓延向远处。
风贴着地面卷过,发出呜呜的低咽,卷起细小的沙尘,更添几分萧索。
空气里那种稀薄的清冽感无处不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寒意,渗入四肢百骸。
天光是一种压抑的灰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脏污毛玻璃。
没有太阳,只有三颗大小不一、轮廓模糊的惨白色圆盘,无声无息地悬在灰蒙蒙的天幕上,投射下冰冷、缺乏热度的光晕,将山谷的一切都染上一层不真实的惨淡色调。
“这是…哪儿?”尹小诗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在空旷死寂的山谷里显得微弱又突兀,瞬间就被呜咽的风声吞没。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彻骨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
指尖触碰到衣料,一种全然陌生的、冰凉滑腻的质感。
她猛地低头。
身上穿的,根本不是睡前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宽松睡裤!
那是一件样式极其古怪的衣裙。
素白的颜色,在灰暗天光下几乎融为一体。
上身是交领右衽的样式,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极其繁复的、她从未见过的缠枝花纹,针脚细密得惊人。
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袖口收窄,露出一小截同样素白的中衣。
下身是长长的、质地同样柔软垂顺的裙裾,层层叠叠,此刻皱巴巴地堆叠在她身下冰冷的硬土上。
衣料摸上去非丝非麻,触手生凉,滑得几乎抓不住,却又异常坚韧。
尹小诗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慌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又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捆住,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滞涩,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去对抗那种无形的束缚感。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才勉强让自己半跪起来。
就在这个笨拙的动作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力量感,毫无征兆地从四肢百骸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那不是肌肉的爆发力,而是一种更深邃、更蛮横、仿佛沉睡的火山在血脉中苏醒的感觉!
这力量如此庞大,几乎要将她脆弱的身体撑爆。
她甚至能“感觉”到无形的气流在皮肤下奔腾咆哮,所过之处,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然而,这力量又像一头完全失控的狂暴巨兽,横冲直撞,根本不听她这个主人的丝毫使唤。
她越是惊慌地想要掌控它,它就越发狂躁地在体内奔突冲撞,带来撕裂般的隐痛。
“怎么回事?!”尹小诗惊骇欲绝,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层的中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
这感觉太诡异了,她像一个突然继承了亿万遗产却连密码都不知道的穷光蛋,巨大的财富近在咫尺,却充满了毁灭自身的危险。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摸裤兜——
空的!再慌乱地摸索全身,除了那身滑不溜丢的古装,空空如也!
手机!她的手机呢?!那个不离身的、维系着她和整个熟悉世界联系的方块呢?!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
没有钥匙串的金属触感,没有校园卡硬质的边缘,甚至连口袋里常备的一颗润喉糖都消失了。
现代文明的一切痕迹,被这身古怪的衣裙和这诡异的荒谷彻底抹去。
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茫然四顾,灰白的怪石沉默着,枯瘦的灌木在冷风中微微颤抖,三个冰冷的月亮高悬天际,漠然地注视着这片死寂之地。
孤独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视线慌乱地扫过,定格在不远处。
那里,一条狭窄的溪流在灰褐色的岩石间蜿蜒流淌,水面平静无波,像一块镶嵌在荒芜中的黯淡银镜。
那几乎是这片死寂山谷里唯一有“活气”的东西了。
尹小诗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膝盖被尖锐的石子硌得生疼也顾不上了。
她只想找个依靠,哪怕只是看一眼水中的倒影,确认自己还是“自己”。
她喘息着,扑跪在冰冷的溪边,碎石硌得膝盖生疼。
她急切地俯下身,双手撑在湿滑的溪岸上,将脸凑近那清澈却冰冷的水面。
水面微微晃动,波纹荡漾开来,映照出头顶灰白的天幕和嶙峋的石影。
然后,波纹渐息,一张脸清晰地倒映出来。
尹小诗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不是她的脸!
水中的倒影,是一张绝对陌生的、堪称惊心动魄的容颜。
肌肤细腻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在灰白天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毫无瑕疵。
眉形是极其古典的远山黛,颜色略淡,却如烟似雾,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天然的、沉静的柔婉韵致。
鼻梁秀挺,唇形饱满,色泽是自然的淡粉,此刻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着。
整张脸线条流畅柔和,没有半分攻击性,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雅脱俗,如同古画中走出的仕女,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气质温婉沉静,即使倒影在水波中,也透着一股子书卷般的恬淡。
尹小诗呆滞地看着水中的美人,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冰凉、光滑、真实的触感。
水中的倒影,也同步地、茫然地抬起了手,指尖同样触碰在了那张绝美的、属于“她”的脸上。
动作,分毫不差。
“啊——!”
一声短促到极点的惊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随即又被她死死捂住嘴,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压抑在胸腔里的、剧烈擂鼓般的心跳。
不是幻觉!
这张脸…这张脸现在是她的?!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比这荒谷的冷风更刺骨。
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火烫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坐,溅起一小片冰冷的水花,打湿了素白的裙裾。
混乱!
巨大的混乱席卷了她所有的认知。
身体里沉睡的恐怖力量,这身莫名其妙的古装,这荒凉得如同月球表面的鬼地方,还有这张…这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全然陌生的脸!
所有的一切都错乱了,疯狂地撕扯着她仅存的理智。
“我是谁?”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开,带着尖锐的疼痛和冰冷的恐惧。
她不再是尹小诗,那个为论文熬秃头的普通女大学生。
那她是谁?这个身体的原主是谁?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巨大的茫然和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跌坐在冰冷的溪岸碎石上,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那身滑腻的素白裙裾,昂贵的衣料在她手中被揉捏得不成样子。
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侵袭着身体,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无边的恐惧和混乱中,她蜷缩着身体,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
手臂环抱时,手肘内侧却意外地蹭到了腰间一个硬硬的、微微凸起的东西。
隔着那层冰凉滑腻的衣料,触感清晰。
尹小诗动作一顿,混乱的思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什么?她下意识地伸手,隔着层层叠叠的裙摆摸索过去。
指尖在腰侧靠近后腰的位置,果然触到了一个隐藏的、小小的暗袋。
那硬物的轮廓,就藏在里面。
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
她手指颤抖着,有些笨拙地伸进那隐蔽的夹层里摸索。
指尖先是触到一片冰凉坚硬、边缘圆润的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抠了出来。
是一块玉牌。
玉质温润细腻,入手微凉。
约莫半个巴掌大小,形状古朴,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
玉色是极淡的青色,如同初春凝结的湖心薄冰,在灰白的天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玉牌正面,用极其古雅流畅的字体,清晰地刻着三个字——
“李慕婉”。
笔画圆融,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清韵味。
“李…慕…婉?”尹小诗下意识地、艰难地念出这三个字。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这三个字的音节,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是这身体主人的名字吗?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遥远而冰冷的古意。
她翻过玉牌。
背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刻痕。
只有那三个字,像一道烙印,刻在玉上,也仿佛刻进了她此刻混乱的命运里。
暗袋里似乎还有东西。
她定了定神,手指再次探入,这次触到了一个更小、更柔软坚韧的皮质物件。
她摸索着,用力将其扯了出来。
是一个锦囊。
颜色是深沉的墨绿,几乎与暗袋融为一体,触手是某种不知名兽皮的质感,柔软中带着坚韧的弹性。
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在开口处用一根同色的、不知材质的细绳紧紧束着。
锦囊不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扁扁的,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感觉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尹小诗尝试着去解开那根束口的细绳。
然而,无论她怎么拉扯、捻动,那根看似普通的细绳却纹丝不动,牢牢地锁住袋口。
她又试着将锦囊整个撑开,或者从里面往外掏,但那袋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封死,任凭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打开一丝缝隙。
打不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更深的寒意涌了上来。
玉牌给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指向,而这个诡异的、打不开的锦囊,却像一道冰冷的铁门,牢牢锁住了所有可能通往真相的路径。
它就在她手里,轻飘飘的,却像一个沉甸甸的谜团,一个无声的嘲弄。
她死死攥着那冰凉的玉牌和打不开的锦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溪水在脚边无声流淌,倒映着灰白的天空和她此刻那张写满惊惶与茫然的、陌生的绝美脸庞。
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进骨头缝里。
“李慕婉……”她再次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叹息。
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标签,强行贴在了她这个混乱的灵魂上。
她是谁?
她在哪儿?
这身体里足以撕裂自己的恐怖力量是什么?
这身衣服,这块玉牌,还有这个怎么都打不开的锦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问号如同疯狂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思绪,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仓惶地扫过四周。
灰黑色的狰狞怪石依旧沉默地矗立,如同亘古的守卫。
枯瘦的灰绿灌木在冷风中发出细碎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
头顶,那三颗惨白的月亮,依旧高悬在灰蒙蒙、毫无生气的天幕上,冷漠地俯视着这片荒凉死寂的山谷,也俯视着溪边这个格格不入、灵魂错位的孤影。
山谷死寂,风声呜咽,三个冰冷的月亮是唯一的观众。
尹小诗——或者说,顶着“李慕婉”这张脸、握着“李慕婉”玉牌的异世灵魂——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溪边碎石上。
玉牌冰凉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她摊开手,淡青色的玉牌在灰白天光下流转着温润却疏离的光泽。
“李慕婉”三个字,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凿进了她的命运,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打不开的锦囊被她塞回了腰间的暗袋,紧贴着皮肤,像一块顽固的寒冰。
身体里那股沉睡的、足以移山填海的恐怖力量,在最初的惊涛骇浪后,似乎暂时蛰伏了下去,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无处不在的滞涩感,如同穿着全套铅衣行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得…动起来。”她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下去的颤抖。
干渴像一把小锉刀,细细地磨着她的喉咙。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待在这里吹冷风,只会冻僵或者渴死。
她扶着旁边一块棱角粗糙的灰黑色岩石,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腿沉重麻木,膝盖被碎石硌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每一次迈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身体笨拙得不听使唤。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狼狈地扶住岩石才稳住身形。
素白的裙裾扫过地面,沾染了更多的泥尘和枯草屑,昂贵的衣料此刻显得狼狈不堪。
她艰难地挪到溪边,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直接跪坐下来,双手捧起一捧冰凉的溪水。
水很清冽,带着一股岩石特有的、淡淡的土腥气。
她凑近,试探性地舔了舔。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但解渴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她不再犹豫,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冰冷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
喝了几口,稍稍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
她抬起头,抹去唇边的水渍。
溪水倒影里,那张不属于她的、清雅绝伦的脸上,沾着水珠,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迷茫和一种近乎野蛮的求生欲,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下一步呢?
她茫然四顾。
山谷三面都是陡峭高耸、寸草不生的灰黑色岩壁,如同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唯一看起来像是出口的方向,就是溪水流淌过来的那个狭窄隘口。
碎石遍布,怪石嶙峋,一直延伸向灰雾弥漫的远方,不知通往何处。
没有路标,没有人迹,只有呜咽的风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尹小诗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枯草腐朽味的空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慌。
她将那块刻着“李慕婉”的玉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似乎能给她一丝虚假的支撑。
然后,她拖着那具沉重如灌铅、却又蕴藏着未知风暴的身躯,迈开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溪流上游、那未知的隘口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素白的裙裾在灰褐色的荒凉背景中,像一片随时会被寒风吹散、卷入虚无的羽毛。
(PS:原来的1-10章我已全部重写了[大纲已改,我以为之前凉了(因为就只有十个收藏)所以就想切书,没想到过段时间居然有这么多人看],剧情改动很大,前期以日常种田为主,小作者在这弱弱的恳求各位观众老爷们能保持耐心看下去呢!另外如果觉得哪里写的不好也请各位指出来!给出你们的建议,真的十分感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