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与心的意念,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宇宙风暴,在坤地上空对撞,互相指责的言辞锋利如刀,将对方的“永恒”谎言和“毁灭”风险剥得鲜血淋漓。
肖安巨大的身躯在这精神风暴,和腹中末日雷鸣般的饥饿双重煎熬下,剧烈颤抖,意识几近涣散。
“够了——!”
“住口——!”
鸿与心竟在激烈的对轰中同时喝止了对方。
两位至高存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痛苦蜷缩的巨人身上,异口同声地发出终极逼问:
“肖安!/肖安!”
“你——到底选谁?”
这灵魂拷问如同最后的审判之锤,悬在肖安摇摇欲坠的意识之上。
选心?意味着可能踏上那条被鸿诅咒的、通往毁灭的细胞之路。
选鸿?则要放弃血肉苦海,拥抱那冰冷虚幻、需躲藏度日的千年气态身。
无尽的痛苦和沉重的抉择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
“肖安,不好了!”乾急促的声音有些慌张,带着地球的讯息穿透了坤地的混乱,“教授他……饿晕过去了。兑喂了一捧水给他喝,他才勉强醒过来,虚弱得很。离前辈刚入定给芬女士生化了一个身体,这时芬女士正在缩小……打算钻进教授的身体里去探个究竟,情况有些不妙……”
地球的紧急状况像一盆冰水,让肖安混乱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丝。
唐尧……饿晕了?
他们在那边进展得怎样了?
仅仅片刻之后,芬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颤抖,清晰地在肖安和所有关注者的意识中炸响:
“肖安,天啊,这、这不可能!教授的身体……构成他的主要元素链……不是碳,是硅!复杂的硅-氧骨架结构,支撑着模拟的器官功能,他……他是硅基生命体!和我们……和我们所有人潜意识认知的碳基模板完……完全不同。”
硅基生命?
肖安如遭雷击,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
这个石破天惊的发现,瞬间解释了他内心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对脚下坤地泥土的原始渴望。
那不是错觉,是硅基生命体对“食物”——富含硅酸盐的土壤,一种本能的呼唤!
就在芬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狂暴,他的胃部(或者说类似胃的能量转化器官)发出一声更加震耳欲聋、充满对特定矿物质渴求的轰鸣,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巨大的牙齿(硅质?)传来一阵想要啃噬岩石的冲动。
“硅……硅基?”唐尧虚弱却充满惊骇和抵触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带着上辈子根深蒂固的认知崩溃,“我……我是一块会思考的……石头?不,这不可能,绝对不行!吃土?像那个巨人一样?不,绝不!我是唐尧,我是物理学家,不是……不是啃泥巴的硅虫!”
强烈的身份认知冲突,和生理厌恶,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快,芬女士,”唐尧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尖锐和急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别管我是什么基,快去兑的体内,找到那该死的‘基态粒子’。只有控制它,才能改造这该死的硅基结构。我宁愿饿死……也绝不吃一口土!”
他最后的尊严和对“人类”(碳基)身份的执念,在饥饿的折磨下爆发出来。
芬的声音带着凝重:“肖安,教授的情况你也听到了。他确定是硅基生命体,不出意外的话,你庞大身躯的本质……也必然是硅基!你现在……怎么办?”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肖安同样面临硅基生命的饥饿本能,而且规模是唐尧的亿万倍!
不,可能远远不止亿万倍……
巨大的危机感和荒谬感,再次淹没了肖安。
硅基巨人?
靠吃土维生?
这与他追求的“真实人躯”(潜意识里是碳基身体)何其悖谬!
就在这时,心前辈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救赎力量:
“肖安,饥火焚身,痛苦难当。争执无益,抉择可缓。我今传你‘离苦印’,此法门非是毁身,亦非归寂,乃暂闭六根对苦受之攀缘。你灵台自清,痛苦自消,仍居此硅基巨躯,却不受其饥渴熬煎之苦,意志清醒,可待唐尧功成,再做长远打算。”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真诚:“放心,传授此法,不求你入我门下。痛苦解除之后,是选鸿之道,还是寻己之路,皆由你心。”
此言一出,一直冷眼旁观的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雕虫小技!屏蔽感知,掩耳盗铃。离苦印?能解一时之苦,能保你这硅石巨身万年不崩吗?入我门,铸气态真身,无形无相,无饥无渴,聚散如意,方是真正解脱!何须受此啃噬泥土之辱?”
他再次抛出了诱惑,但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被心“无偿援助”打乱节奏的焦躁。
肖安巨大的眼眸中,痛苦、震惊、对心的感激、对鸿诱惑的警惕、以及对唐尧的信任……激烈地交织翻滚。
心前辈的无条件援手如同雪中送炭,而硅基生命的真相又打开了一扇意想不到的门(或许吃土能解燃眉之急,但尊严何在?)
腹中那针对硅酸盐的、如同亿万饿鬼般咆哮的轰鸣,时刻撕扯着他的神经。
是接受心的“离苦印”,暂时屏蔽痛苦,保持清醒等待唐尧?
还是咬牙硬抗,甚至……屈从于硅基本能,尝试……吃土?
抑或是……被鸿最后的诱惑所动摇?
坤地的风,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意识,都紧紧系于肖安那在痛苦与抉择中,剧烈颤抖的、硅基的巨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