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即位,诏赦天下。
于是下旨,敕封功臣:命弟赵廷美为开封府尹,兼中书令,封齐王;兄子赵德昭为京兆尹,兼任侍中,封武功郡王;赵德芳为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诏命太祖与赵廷美子女均称为皇子皇女,太祖三个女儿皆为国公主。薛居正、沈伦、卢多逊、曹彬、楚昭辅等人都加官晋爵,并封其子孙官位。太祖在世时曾加以处罚者,都予以赦免。提拔原晋王幕府成员程羽、贾琰、陈从信、张平等,进入朝廷担任要职;罢黜元老宿将赵普、向拱、高怀德、冯继业、张美等,或调到京师附近做官。
又扩大科举取士人数,使天下有才华之人,都有机会入仕。
赵普罢相之后,为政敌卢多逊所逼。因不甘心就此退出政治核心,遂私下入宫,自献太后遗旨于太宗,谓曰“金匮盟约”,以求复得重用。
其后又使心腹众臣在朝野扬言,说杜太后于十五年前六月得疾,临终时遗命太祖,吸取后周因寡母帝幼失国教训,驾崩后必传位于御帝赵光义,休得传位己子秘事。
并说太后当时言道:汝百年之后,当传位于光义,光义传于光美,光美传于德昭。
太祖乃是至孝之人,于是当即应诺,并召赵普入宫,共同立下遗诏,藏于金匮之中。此事当时只有杜太后、太祖及赵普在场,故今除赵普之外,更无第二个人知道。
太宗赵光义见此遗诏大喜,遂命诏告群臣,以释众疑,并命赵普再次入相。
金匮遗诏一出,果然朝议渐息。但被贬众臣却是不服,并传出“斧声烛影”之说,暗喻太宗得位不正,且有弑兄之嫌。
镜头闪回,开宝九年,十月壬午夜。
太祖赵匡胤欲伐北汉,夜招晋王赵光义议事,左右不得在场。时有侍者在窗外遥见厅内烛光摇晃,赵光义时而离席,有逊避之状。
又听见太祖引柱斧戳地,并大声说道:好为之,好为之!
当夜赵光义醉卧宫中,太祖突然驾崩。宋皇后惊悉圣驾归天,便命宦官王继恩,去叫秦王赵德芳连夜进宫。
但未知何故,王继恩并未出宫前去传宣秦王,而是将赵光义于睡梦中唤醒,引其入内,并向皇后禀道:臣启皇后娘娘,晋王奉旨至矣!
宋皇后见到赵光义前来,不由大吃一惊,知是无力更改,乃对光义乞求:我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
赵光义跪地哭道:必与诸侄共保富贵,皇嫂勿忧也。
及至次日,赵光义得以继位。
此番传说扑朔迷离,颇具戏剧情节,但说者用心甚明,暗指赵光义早已窥伺帝位,收买王继恩为心腹,假传宋皇后诏旨,以晋王替代秦王,得篡帝位。
画外音:“斧声烛影”之说与“金匮之盟”之说针锋相对,后世史家又各执其一,以至成为悬案,千年以来争论不已,未知真假信伪。
历史真相:宋太祖暴亡之迷,当时或不可解,但近世学术界倒颇有新论。其一是从医学角度出发,认为太祖死于家族遗传躁狂忧郁症。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宋太祖赵匡胤不仅酗酒,且从开宝八年之后身体健康急剧下滑。其次是开宝九年四月,赵匡胤出巡洛阳时祭拜父母永安陵,痛哭跪拜之余,竟说出“此生将不复至”之语。永安陵距汴京不过数十里,太祖却说出如此丧气之言,是谓自知命不长久。果然返京之后,便为自己选定陵墓。赵匡胤死时五十岁,对比整个赵宋王朝十五帝,除宋高宗赵构活到八十岁之外,其余竟无一个活过六十岁者。太祖之父赵弘殷,亦是五十七岁而亡。可见赵氏家族遗传病,以及赵匡胤疯狂酗酒,致其英年早逝,并无可疑。此外,据吴蔚所著《宋史疑云》考证,“烛影斧声”之斧非指斧头,而是纸镇。太祖酒后激动之时以其拍案大呼,亦属正常。
闲话少叙,书归正本。
太祖既崩,谥曰英武圣文神德皇帝,庙号太祖,葬于永昌陵。
这一日天气和暖,春光灿烂。巩义永昌陵前来了两个道者,一老一幼,站于陵前,肃立良久。老者名唤陈抟,时年一百零七岁,少者名叫寇准,年方十七岁,正当风华正茂。
陈抟对墓叹道:既便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可叹数百年方出如此圣主,奈生乃何迟,死又太早乎?虽奠三百年基业,却留北方遗患,后继无人可以平定者。
复又转身,对徒弟寇准道:两年之后,你当下山,辅佐太宗及其子孙,保住宋室江山,以免华夏衣冠倾覆,沦为左衽夷狄。
寇准声诺,向陵墓拜了三拜,师徒二人向西而去,复归华山。自此后陈抟将一身法术尽授于寇准,复将鬼谷门之事详为说知,命其接替第五十代掌门赵普之位。
字幕:陈抟,字图南,号扶摇子,又自称希夷先生,亳州真源县人。
陈抟信奉黄老之术,后世之人皆以“老祖”呼之而不名。十七岁时便受唐文德帝召见,赐号清虚处士。五代后唐时曾去京城洛阳应考进士,名落孙山,乃隐居武当山九石岩。在山上一睡四十余年,后返古蜀,拜邛州天庆观都威仪何昌一,学习锁鼻术。后晋天福四年游峨眉山讲学,号峨眉真人,并拜麻衣道者为师,从事《易》学,作太极图,八年后隐居华山云台观,常游历于华山、武当山之间。
太平兴国二年,陈抟率寇准下山,前来东京汴梁,要求进觐太宗天子。
赵光义早闻希夷先生大名,急命请入殿上,设座于侧,相待甚厚。闻其已有一百余岁,极为艳羡,乃问道:老神仙此前曾来过汴京否?
陈抟笑道:二十年前,周世宗皇帝陛下因喜好烧炼丹药,点化金银之术,曾令华州刺史将某送到朝廷,在此汴京皇宫中,居住一月有余。
太宗闻听,大感兴味,追问道:则周世宗得传点化金银法术否?
陈抟: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致力治国为念,因何留意这黄白方术耶?当时世宗陛下问时,某亦如此回答。世宗命我为谏议大夫,彼时某已年届九十耄耋之岁,故辞谢之。
太宗:则先生此来,有何以教我?
陈抟唤过寇准,说道:太祖皇帝之时,某令首徒赵普助以开拓大宋基业,打下江山。今有小徒寇准在此,以遗陛下平定治理社稷,不知陛下可容纳否?
太宗闻说赵普是此老首徒,不由大为惊奇。
陈抟看见太宗脸色,便已知其心中所想,微笑言道:我知赵普而今不在朝中,故此前来请见陛下,免其尴尬不便。此子寇准字平仲,华州下邽人氏,幼年随我在华山游学道术,颇通治国经略,比赵普犹有过之。因其年仅十六七岁,尚未成年,待至两三年后,只凭胸中所学前来参加科举入仕即是,勿需陛下破格提拔。
太宗愈加奇异,令寇准上前,仔细相了一相,不由点头道:果然是仙家之徒,眉呈五彩目若朗星,非凡尘俗士也。
便令左右:赠以通见铁牌,允其随时可也入宫陛见,各司不得相阻。
寇准参拜谢恩。宋太宗赵光义与陈抟祖师师徒交谈甚欢,欲留其在宫授以闲职,令为自己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陈抟笑道:伏念贫道生居昊地,长自汉南,成童以习业儒林,壮岁而褊游洞府,性同猥乌,心若土灰,不晓仁义之浅深,安识行藏之去就。败荷作服,脱摔为冠,体有青毛,足无草履,有意慕羲轩之道,无心诵管乐之篇。《南华》、《道德》频看,黄阁玉堂绝念,数行紫诏,徒烦彩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苟临轩陛,贻笑圣明,非为庙堂之材,徒遗众臣笑也。陛下休得轻信此等方术,世间本无长生不老之人。陛下若果有意长生,贫道可授以健体养生之术,亦恐陛下无此闲暇,照此修炼。
赵光义却是意不在此,便转个话题问道:先生既能长命百岁,亦可谓神仙中人矣。可有甚常人不及法术,试闻一例?
陈抟见问,笑而不答。
寇准代为奏道:我师能预知人意,可谓异能。其在斋室中有大瓢挂在壁上,道友贾休复欲求未言。我师已知其意,命我摘而赠之。贾休复大为吃惊,谓我师乃为神仙者。又有居士郭沆,居住华阴,曾夜宿云台观。我师三更命其赶快回家,郭沆因夜深路险犹疑不决。至四更余,我师便道不必夜归,待天亮启行亦可。次日郭沆至家,果闻昨夜其母三更突然心痛,几乎死去,至四更而病愈。
宋太宗听得呵呵而笑,虽感有趣,但谓皆为雕虫小技,不以为意。
陈抟早知太宗心意,乃与徒弟寇准告辞。
太宗也便不予强留,随下诏将华山封为道家祖庭,准许陈抟为首代祖师,可择徒世袭罔替,并赐庙田千顷,永不向朝廷缴纳税赋。
陈抟拜谢,携寇准告辞而去。此后终北宋一朝,华山便归陈抟老祖。
太宗由是继承太祖未竟事业,并行赵普此前所定国策,欲先南后北,平定天下。此时南方九国三镇之中,便仅剩吴越国及泉、漳二州割据未平。
镜头转换,杭州灵隐寺。
吴越国师高僧延寿沉疴在身,即将圆寂。
恰逢吴越王钱弘俶前往寺中探病,见国师如此情状,便问吴越今后国运如何。延寿沉寂半晌,只赠八个字道:纳土归宋,舍别归总。
说罢瞑目无语,以手探其鼻息,已溘然长逝矣。
钱弘俶由是审时度势,遵循祖宗武肃王钱镠遗训,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念;复采纳延寿临终遗言,为保一方生民,采取重民轻土善举,自请纳土归宋。
太平兴国三年,正月。
钱弘俶祭别钱镠陵庙,失声痛哭道:儿孙不孝,不能守先王祭祀,又不能死于社稷。
哭祭已毕回宫,乃将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五十五万六百八十户,十一万五千一十六部卒,悉数建造成册,遣使至汴京,献给宋朝。
宋太宗大喜,诏请钱弘俶入朝,封为淮海国王,八年改为南汉国王。
端拱元年八月,钱弘俶于生日宴会酒罢而薨,寿六十岁善终。太宗大为悲悼,追封其为秦国王,谥号忠懿王。
吴越国共历三代五王,计七十二年国祚。
画外音:钱弘俶喜好佛法,奉天台德韶大师为国师,并从道潜律师受菩萨戒,号慈化定慧禅师。后周显德二年,因羡慕阿育王造塔,遂铸八万四千小宝塔,中纳宝箧印心咒,广行颁施,世称钱弘俶塔,甚而远传日本。宋建隆元年,复兴杭州灵隐寺,请智觉延寿大师为中兴第一世,迎请螺溪义寂大师讲《法华经》,特赐净光大师称号。复遣使赴日本、高丽求取天台论疏,致令天台教观盛然而起。并于杭州兴建普门寺、雷峰塔、六和塔、保俶塔,于钱塘建兜率院。钱王纳土归宋,留给后人一座美丽江南之城,是谓人间天堂之杭州。
吴越王既纳土降宋,清源郡节度使陈洪进迫于形势,同年亦赴汴京入朝觐见,并奉《纳地表》,献出泉州、漳州两郡,及其所辖一十四县,结束割据,归顺宋朝。
自此泉、漳二州,正式纳入宋朝版图。
宋太宗赵光义赐诏嘉纳,以陈洪进为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留京师奉朝请。
雍熙二年,陈洪进因病在汴京去世,时年七十二岁。宋太宗下令罢朝二日,以示哀悼,并赐赠中书令,谥号忠顺,追封南康郡王。
江南既平,只余北汉未服。
太宗欲伐北汉,命吏部呈上功臣宿将名录,按册查阅,以褒扬先烈,激励众将。乃翻阅跟随太祖陈桥兵变起事建国,武将中功臣册籍:
其一卫步军都指挥使张令铎,其二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其三永清军节度使张光翰,其四建雄军节度使赵彦徽,其五彰德军节度使韩重赟,其六右武卫大将军李继勋,其七镇国节度使罗彦环,其八原州防御使王彦升,其九忠武节度使王全斌,其十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此谓开国十大功臣,皆因殁于王事以闻。
太宗看罢,见内中并无郑恩名字,不由暗暗叹息,陷入沉思。
镜头闪回,补叙郑恩往事。
字幕:郑恩,字子铭,亦谓子明,山东登州掖县柳林河人。
郑恩青年时背井离乡闯荡江湖,后应募入伍,与柴荣并赵匡胤结为兄弟,排行老三。
周世宗柴荣最具雄才大略,只可惜三十八岁英年早逝,之后赵匡胤违背兄弟前盟,发动陈桥兵变被黄袍加身,做了皇帝,从孤儿寡母手中夺了义兄江山,取替周朝建宋。
郑恩心中不喜,但亦继续追随二哥赵匡胤,为宋朝鞠躬尽瘁,屡立战功。因其为人耿直鲁莽,不拘小节,不论赵匡胤是否当了皇帝,见面依然口称二哥,并无君臣之别。
有次君臣聚饮,郑恩言语不周,冲撞了赵匡胤。
太祖当众下不来台,遂借酒醉斩了郑恩。
郑恩死后,赵匡胤痛悔不及,临终前留有遗言,赐予郑家免死铁牌,命历代子孙皇帝,对郑恩后人与柴氏后人一般,皆予优待。
因是酒后误杀,史官为太祖隐讳,于是正史中便无郑恩此人。但据《掖县志》记载,分明却有“郑恩,字子明”只言片语介绍,由此泄露天机。
掖县郑氏族谱中亦明确提及,并将郑恩作为始祖供奉,并言之凿凿:家有余香书带草,世传小技梨花枪。
由此可知世传梨花枪法,就是郑恩所创。
据民间传说,郑恩乳名黑娃,自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逃难至商洛县柳林河镇。原以卖油为生,与赵光胤相遇并结拜为兄弟,又和陶三春因吃瓜相打成交,定下终身。
其后柳林河改名为清油河,便因郑恩当初在此担油出卖,发迹后所改。
彼时郑恩总是担油顺河而上,送到洛南县黄家村集市。往返三百余里,仗一根铁扁担挑着二百多斤两只大油篓,竟能两天一个来回。
至今清油河镇,尚有“倒挂油、油篓坑、油印”典故,便成古迹。
其后柴荣登基为帝,封赵匡胤为南宋王、郑恩为汝南王,遂为郑恩与陶三春完婚。
闪回结束。宋太宗览罢功臣谱册,赞叹一番,遂命画工将此十大功臣勋将,尽皆描以影像写真,悬挂于凌烟阁,使配享太祖庙庭。并擢其后代,以为旌表。
复检太祖开国旧将,此时尚有石守信、高怀德、曹彬及潘美等人在世。
太宗览罢,便决意点派潘美为中军主帅,亲自御驾亲征北汉。
镜头闪回,回说北汉之事。
当宋太祖赵匡胤全力荡平江南之时,北汉依仗辽国支持,常趁机南下,骚扰宋境。
宋开宝元年,后蜀终被宋太祖平定。
北汉国主刘钧闻报吃惊,忧惧交加,就此死去。儿子刘继恩即位,同年九月,便被部下供奉官侯霸荣杀死。司空郭无为又杀死候霸荣,迎立刘钧养子太原尹刘继元为国主。
便在北汉突发政变,国内人心未定之时,边关太原留守忽然遣使入报:宋军自西川班师,未曾还其汴都,竟突然转兵,大举来攻我国,将至太原也。
刘继元此前便为太原尹,闻说宋军来攻太原,大为恐慌,急切问道:宋军自何而来,有多少人马,都是何人为将?
信使奏道:宋军分别自潞、晋二州而来,领军将帅分别乃为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宣微南院使曹彬、棣州防御使何继筠、怀州防御使康延昭、建武节度使赵赞,各率所部两万,共计十二万大军。其中步军八万,骑兵四万,皆是精锐。
刘继元闻说,呆了半晌,知道自己绝非其敌,遂急向辽国请援,同时命侍卫都虞侯刘继业、冯进珂等领兵扼守团柏谷,以拒宋军。
宋军长途来袭,迅如狂风,一战便将北汉军击破,直逼太原城下。刘继元拒绝降宋,据城以守,顽固抵抗。李继勋等挥军围城,四面攻打。
如此攻守数日,双方互有伤损,不能攻克太原。
便在此时,探马报入宋营:辽国发兵十万,前来救援北汉,主帅乃是兵马总管塔尔。
宋将李继勋等久攻太原不下,营中粮草将尽,复闻辽军将至,为免陷入腹背受敌窘境,由此经过商议,遂引兵南归。
北汉大将刘继业趁势追击,宋军大败而还。
宋开宝二年二月,江南战事正酣。
宋太祖欲报前番兵败之恨,不顾两线作战,命曹彬、党进领兵先赴太原,并派李继勋率前军赶往团柏谷,亲率大军继后,再征北汉。
北汉大将刘继业、冯进珂得知宋太祖已至潞州,自知寡不敌众,只得奔还太原。
宋太祖三月亲至太原,征发当地民工数万,修筑长墙包围太原,并引汾水灌城,多方进攻,长达百日,依然无法破城。
当时天气酷热,宋军多半患破腹病,复又听到辽军出兵救援北汉消息,再次仓皇退兵。刘继业与辽国联军追击,宋军复大败而逃,丢弃大量军资辎重,皆为北汉所得。
镜头闪回,叙述刘继业来历。
字幕:刘继业原名杨重贵,麟州新秦人,后周麟州刺史杨信之子。
杨信又名杨会,是五代时麟州新秦地方豪强,以武力称雄于一方。善使一把金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人称“金刀杨会”,便是后世评话《杨家将》中金刀令公杨衮原型。
后晋天福七年,河东步军都指挥使刘崇为麟州刺史,杨信命长子杨重贵追随帐下。后周太祖郭威即位,杨信自称麟州刺史,得到郭威承认并正式授封。
不久杨信病死,次子杨重训继任麟州刺史,与长兄杨重贵同附北汉主刘崇帐下。其后为避周恭帝柴宗训名讳,杨重训改名为杨重勋。
后周广顺二年,杨重勋一度归附后周,后又再次归附北汉。显德四年十月,再次归降后周,升为防御史。
宋朝建立后,杨重勋归附太祖赵匡胤,并多次据守麟州击退北汉进攻,屡立功勋。
宋乾德五年,太祖赵匡胤设置建宁军于麟州,杨重勋便升任建宁军节度留后。至开宝五年,因宋太祖另派武臣分别担任灵州、麟州等地长官,而将世袭土豪移置内地。
杨重勋由建宁军节度留后移为保静军节度留后,后升节度使,开宝八年七月病死。
虽然杨重勋反复无常,但其弟杨重贵在太原刘宗帐下未受影响。倒是相反,汉主刘崇极其看重杨重贵年少英武,并认为养孙,改名为刘继业,使其担任保卫指挥使。
刘继业以骁勇著称,因功升迁到建雄军节度使。
由于战功卓著,所向无敌,国人称其“杨无敌”,亦有称“刘无敌”者。
当时北汉虽与辽国结盟,但辽国却常背盟约,侍强侵掠北汉边境。刘继业为北汉守边,常与入侵辽军交锋,对阵三十余年未处下风,足当“无敌”称号,有《辽史》为证。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宋开宝八年十月,南唐已平。宋太祖再兴北伐之师,并准备收复燕云。
次年八月,派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宣徽北院使潘美,分率五路军马云集太原城下。刘继业丝毫不惧,独守危城多日,终于等来辽国援军,合力与宋军展开激战。
不料正在此时,宋朝国内传来恶报,太祖赵匡胤忽然暴死,太宗赵光义继位。因国丧之故,太宋遂于十二月召回北伐之师。
至此宋太祖屡次进攻北汉,均因刘继业力战及辽军援阻未获成功,以致抱憾而终。
宋太宗决心消灭北汉,乃命潘美为帅,制定肃清外围,先阻辽援,后取太原方略。继命晋、潞、邢、镇、冀等州,修造攻城器具,转运粮草,做好攻战准备。
太平兴国四年,春正月。
宋太宗大聚群臣,分兵派将。命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率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军主攻太原;云州观察郭进为太原北石岭关都部署,阻击北面增援辽军;田仁朗、刘绪侦察太原城四面壕寨,并负责各种攻城器械;孟玄莆为兵马都钤辖驻泊镇州,阻击东面增援辽军;河北转运使侯陡、陕西北路转运使雷德骧,分掌太原东、西路转运事,并命行在转运使刘保勋,兼任北面转运使。
太宗赵光义亲率主力,以铁骑军指挥使呼延赞为先锋,兵出镇州,牵制幽州辽军。
二月十五日,太宗率军由东京出发,三月进至镇州,分兵攻打盂县、沁州、汾州、岚州等太原外围州县,以断其增援。同时郭进军已进至石岭关,当关扎下营栅,摆开阵势。
北汉主刘继元闻报宋兵压境,便施故技,先遣使赴辽求援。
辽帝接报,遂命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敌烈为监军,率兵援救北汉。
耶律沙率军日夜兼程,进至白马岭,与郭进阻援部队相遇,两军隔涧对峙。耶律沙欲等后续部队到齐后再战,敌烈却坚执立即进攻,于是抢先渡涧进攻宋军。
郭进军乘其半渡突然出击,斩敌烈等五员大将,歼辽兵万余,辽军余众仓皇逃走。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军赶到,万箭齐发,宋军始退,方救了耶律沙残部。北汉再次派人向辽国求援,但使者皆被郭进军捉住,并在太原城下诛杀,以涣散守将信心。
刘继业建议固守,待宋军师老兵疲之时寻机歼敌。汉主刘继元不听,使刘继业去守古城,自派别将潜师出击,却被宋军击败,几乎全军覆没。
刘继元后悔不及,只得据城固守。
宋军击破辽军之援,除却后顾之忧,于是乘势全线进攻。
四月中旬,盂县、隆州、岚州等地均被宋军攻占,宋太宗率军前至太原,以数十万大军集中围城。二十三日,赵光义巡城抚慰诸将,并致书招降汉主刘继元,却被拒绝。
二十四日夜,宋太宗至城西亲督诸将攻城,又未攻克。
五月初一,又督诸将急攻城西南隅护围羊马城,铁骑军指挥使呼延赞最先持鞭挺矛,登上城楼。战斗中从城上矮墙掉下四次,皆跳起再登,奋不顾身。
北汉宣徽使范超支吾不住,只得出降,羊马城遂陷。
宋太宗大喜,当众对呼延赞赏以金帛,厚加奖励。次日又至太原城西北隅,亲自督战,北汉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等力战不支,遂先后出降。
太原城破了两角外城,宋太宗便至城南,令部将挥军猛烈攻城。
北汉驸马都尉贞俊把守代州,再向契丹告急。辽帝耶律贤因白马岭新败,不肯再发救兵。
宋太宗见再无北顾之忧,乃下令决开汾水灌城。太原城内一片汪洋,军民断炊绝粮。
刘继元见外无援兵,内无斗志,遂遣使出城,奉表献玺。宋太宗准许其降,汉主乃于五月初六出城纳款。
宋太宗命转运使刘保勋主持太原政务,封刘继元为右上将军、彭城郡公。
由此北汉灭亡,历二世四帝,国祚二十九年。
太宗虽然最终获胜,但思及亡兄及己多次攻而不克,损兵折将,便即痛恨太原城太过坚固难克。为根除后患,诏命拆毁外城。
画外音:宋太宗亦称英明之君,这一招却是昏愦之极。只需稍动脑筋,便可明白,此前坚城为敌所用不假,此时已归己有,岂非亦能籍此抵御契丹入侵大军?如此浅显道理,却被愤怒冲昏头脑,因恨此城曾损自己威严而强令拆之,岂不可笑!
太宗见降将中并无刘继业,便问汉主刘继元:我闻你军中有金刀令公刘无敌者,屡抗我宋师,今日如何不见?
刘继元含羞带愧道:是因罪臣不纳其谏,复嫌碍事,遣去把守晋阳古城了。
太宗又问潘美:则晋阳古城,尚未攻克乎?
潘美面带惭愧之色,低头答道:刘继业善守,臣屡攻不克,且损兵折将,请陛下降罪。
太宗非但不怒,反而点头赞叹,复对刘继元道:孤素闻刘继业其名,卿可亲去古城招他来降,若不从时,玉石俱焚。
汉主此时身为阶下之囚,自然奉命而往,到城下招降。
刘继业见汉主已为人虏,遂在城头大哭一场,遂率妻折氏,长子杨延昭亦名杨延朗,次子杨延玉,三子杨延浦,四子杨延训,五子杨延瑰,六子杨延贵,七子杨延彬,随故主刘继元出城,举家前来太原,拜在宋太宗阙下。
赵光义大喜道:孤此番出兵,不喜得太原,喜得无敌将军也。
于是准其复归本姓,改名杨业,拜为郑州刺史,授右领军卫大将军。
其后因其熟悉北边军情,并与契丹辽兵作战三十余年,又迁云州观察使、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令杨业率领诸子把守雁门关。
太平兴国四年,夏五月。
北汉既灭,宋太宗并不还师汴京,遂乘平定太原余威,即命移军北上,进攻辽国南京幽都府。使武功郡王赵德昭随征,复起用老将石守信,命为前军总督。
于是宋辽双方对峙,东起泥姑口,西沿拒马河信安军、霸州、容城,然后折向西北至飞狐及灵丘以南,直达代州雁门。
此线以北,便为辽国所制幽云十六州。太行山东北麓檀、顺、蓟、幽、涿、莫、瀛,称为山前七州,太行山西北儒、妫、武、新、云、朔、寰、应、代,称为山后九州。
辽国派大丞相、南京留守韩德让,与大将耶律斜珍率兵防守幽州,另在隋唐蓟城基础上对幽州进行大规模扩建,从而使幽州城成为军事重镇。
方圆三十六里,城高三丈、宽一丈五,人口三十万。
宋军在消灭北汉时,便在太原集结数十万部队。太宗为保此战必胜,乃命全军皆自镇州转兵北上,齐奔幽州。
为攻一城而调动数十万大军,气势之雄自唐末以来,从所未有。
画外音:太宗建功心切,却忽略至为关键一层,便是军心士气。众将士自破太原,死中得活,建立灭国盖世大功,哪一个不思封妻荫,光耀门楣?大战之后莫说休整放假,便连犒赏三军之事亦尚未行,便令北伐契丹。故此诸军兵将多不愿行,只是无人敢说。
于是便当赵光义聚集诸将,发布北代辽国命令之时,众人皆沉默不语。
惟有殿前都虞侯崔翰顺从帝意,极力赞成道:兵法有云:所当乘者,势也;不可失者,时也。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
赵光义闻言大喜,当即下令枢密使曹彬,调发各地屯兵。
当时宋军诸将,大多积年带兵,身经百战,更比赵光义冷静,明知其不可为,但不敢直谏,便以大军云集,粮储不及为请。
赵光义立即下诏,发京东、河北诸州军储,限期转运至镇州北面行营,以备供应。
当时扈从六军,有未按时到达指定地点集结者。赵光义大怒,便要按军法处置,被臣下以出兵之前不宜杀将谏阻。
相对宋军仓促发兵而言,辽国对燕云十六州防守其实早有部署,严阵以待。
在宋军进攻北汉,韩侼、耶律善布、耶律沙等救援太原之时,辽主耶律贤已增派北院大王耶律奚底、将领萧讨古、乙室王撒合率兵戍守燕地,早已料到宋军可能乘胜来攻。
当时辽国在幽州常驻汉兵,有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军,共约一万八千余骑;又有其所属将帅契丹、九女、达奚、南北皮室当值舍利,约有二千骑。若调集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诸路兵,则兵力可达二十余万,又未经太原激战,以逸待劳,皆可以一当十。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光义所犯最大失误,恐非以久战疲惫之兵来攻以逸待劳之师,而是不知对手深浅,单挟战胜北汉余威,因而自傲轻敌。
画外音:当时辽国景宗在位,承袭帝位十年,国力大增,已非“睡王”穆宗之时。赵光义不顾自己兵疲,又未精研对手,焉能不败。正是:沧海桑田多变换,休将今日比当年!
镜头闪回,补叙辽国之事。
字幕:耶律贤,字贤宁,辽世宗耶律阮次子。生来命运多舛,身体羸弱。
天禄五年,辽世宗应北汉皇帝刘崇请求,出兵攻打后周,援助北汉。当时辽国诸将由于连年征战,民力耗损,不愿南侵征伐。
耶律阮亦如今日宋太宗赵光义一般,强令本族诸部大军南下,自己先率部人到达归化州祥古山,夜宿于火神淀。
数日之内,各部首领带领人马赶到。
耶律阮祭祀辽东丹王亡灵,与众首领说罢誓词,设宴招待群臣,喝得大醉,被左右扶入内帐。燕王耶律察割却与伟王之子耶律呕里僧勾结,当夜发动兵变,攻入王帐。
叛军面对国主,不敢动手。耶律察割亲自举刀,砍死耶律阮夫妻。
宗室大将耶律屋质趁乱逃出,跑回己帐,复带本部兵回来,一举消灭耶律察割叛军。
当父母死于火神淀之时,耶律贤方才四岁,本人险而被杀。后幸得耶律屋质所救,方被从叔辽穆宗养于永兴宫中,孤独长大成人。
穆宗因酗酒怠政,被国中号为睡王,又因滥杀左右、为政残苛,而致国中谋反不断。
随着耶律贤逐渐长大,周围聚集一批文武大臣拥戴,暗中谋划夺回其父所失皇位。因谋划隐密,穆宗又镇日沉溺醉乡,故而不为其察觉。
西元九六九年,辽应历十九年,二月二十一日。
穆宗饮酒至醉,忽召耶律贤言道:侄儿今既已长大成人,叔父可将朝政交付你矣。
此话本是醉语,全然当不得真。未料次日穆宗便被侍从杀死,由此一语成谶。
穆宗被杀,耶律贤率飞龙使女里、侍中萧思温、南院枢密使高勋,带领骑兵千人飞奔赶往内宫,由此在大臣拥戴下即位,尊号天赞皇帝,改年号为保宁。
于是自景宗开始,帝位一直传到辽末,乃至于西辽,再未被别支旁系取代。
辽景宗即位之后,进行系列改革。首先追尊耶律李胡为帝,以缓和上层矛盾;其二任用耶律屋质、耶律贤适、高勋、郭袭、耶律休哥、耶律沙等贤臣良将,与民休息,虚心纳谏;其三厘清吏治、宽减刑法,复设登闻鼓院,令百姓有申冤之地,对部民加以安抚。
此番改革大获成功,辽国因而政治稳定,农牧兴旺,而宋主赵光义尚自茫然不觉。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太平兴国四年,五月二十日。宋军自太原分路东进,翻越太行山,二十九日抵达镇州,进入河北平原。一场宋辽大战,即将拉开帷幕。(本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