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跌时分,扶苏等一行人不慌不忙的正好赶到了南郭乡。正如扶苏之前所言那般一样,南郭乡俨然好似一处五柳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
“南郭之乡,依山傍水,相抱以聚,山水自固,倒是一处极好的屯兵之处。”由于近日扶苏都在研读孙子兵法的地形、地势篇,对此倒是颇为敏感,下车稍微环顾四周之后,不禁脱口而出。
这仅仅是扶苏的第一印象而已,在不觉出声后,扶苏发觉自己方才所言的仓促。南郭乡恰处肤施之南,而肤施之敌来自北方,在这里屯兵倒是显得有些鸡肋了。
不过考察南郭乡并非是扶苏此行的重点,迎奉上卿蒙毅来使才是此行的目的。扶苏在这么随口一说之后,便没了下文,也不会有下文。
由于扶苏说走就走,事发突然,南郭乡的三老并未有所准备,正在家里午休着就突然被乡人告知乡里来了一群衣冠楚楚之人,这令南郭的三老长庶颇感意外,但也不敢耽搁,被长子搀着便赶到了南郭乡的乡驿。
扶苏并非有意惊扰南郭三老,但他既然都被惊扰了,只得亲自出来接见长庶。
长庶虽然认不得公子扶苏,但可认得郡守赵寿,见其都簇拥在那青年男子身边便有了猜测,还未等扶苏近身就颤颤巍巍地行起了大礼。
“三老无需多礼。”
“不知诸君而来,小人未有准备。还请诸君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命人设酒杀鸡作食,款待诸君。”长庶说着便示意搀扶自己的长子回去报信。
“不必了。”扶苏摆摆手,顺势就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当众道出,“我等并非为南郭乡而来,而是暂借乡驿迎奉上卿蒙毅来使。”引得原本以为是祈年而来的郡吏们侧目,其中不乏心思活络者已经猜出了公子这般做的缘由。当然,其中也不乏目光游离者,他们的内心已然泛起了惊涛骇浪,也正如肤施城此时的暗涛汹涌。
......
与羊舌劫同行的肤施士伍们经由他这一番连棒带劝之后,已经解开心结,纷纷爆发出了相当的能量,在乐氏家仆反应之前便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待羊舌劫从围三缺一的乐府后门见到喜仲那张笑嘻嘻的脸的时候,他就知道肤施乐氏的一切都将结束了。
羊舌劫从后门而入,便见到了伏跪在两侧的乐氏奴仆,他们完全被喜仲等久经沙场的气势所吓倒,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不过羊舌劫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奴仆身上停留过久,甚至只是仅仅透过余光扫到而已,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前方。
行至乐府的前庭,羊舌劫这才看到一丝打斗的痕迹,当然更多的是通过横七竖八歪扭着躺在地上呻吟着的乐氏忠实奴仆身上看到的。而戍卫在一旁屋舍的士伍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奴仆,毕竟战斗已经结束,纵使他们去报信,去向其他豪强求救也于事无补。因为,肤施所有还未持有授田令的豪强大族都将覆灭。
“都在屋里吗?”
由于行动过于轻松,令羊舌劫不免开口确认一下。
“这是自然。”
喜仲马上应道,“乐氏全家一共六十六口人尽被俺们赶进了屋内。”
“嗯。”
羊舌劫这才微微松开眉头,但萦绕在心间的不是想象中的攘除奸贼的愉快,反而蒙上了一层迷雾,他总觉得乐氏不该这么轻易的就“束手就擒”。
......
事实确实如此,早在一刻钟前,乐缮便从收买的正卒口中得知了今日入城了不少陌生面孔,而且这些陌生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行迹颇为可疑。
至于为何这位正卒还在这时候选择给乐缮告密,所求不为别的,只为钱财而已。反正乐氏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不妨最后再来捞点油水。想到这里,这位正卒还特地跑了一趟其它三门,带着袍泽们“狠狠地”赚了一笔横财。
而正卒们这般殷勤的告密,让乐缮恍觉今日公子所谓祈年乃是让他们掉以轻心之举,同时也能将他放在“不知情”的位子,任由其属官肆意妄为。公子这是要绝自己的户!
“今日有谁没随公子而去?”
乐缮送走正卒后,不免心急,在屋内冲管事咆哮道。自从乐七传回消息,确认嫪樛背叛自己后,乐缮对自己豢养的宾客们没了往日的耐心和和善,动辄如呼喝仆从一般使御他们。
这些名为管事,实为宾客的家伙们除却嫪樛之外,大多为碌碌之辈,哪有什么傲骨可言,倒也不觉得乐缮在欺榨他们,反而觉得这番将他们作下人使唤并无什么大过,毕竟一旦真问起事儿来,他们可不敢保证一定能给出主意。
陪同在乐缮身旁的管事应声而答,“长史羊舌劫称病未曾随往。”
“羊舌劫!”
乐缮咬牙切齿吼着长史的名字发泄后,忙不迭地做起了应对之策。眼下要紧的是保住小命,只要阳周那边长子能赢,自己还有翻盘的可能。当然,这只是蒙在鼓里的他的一厢情愿。
故而乐缮并没选择抵抗,毕竟若是真的让偷偷养的甲士抵抗了,乱罪之名可就做实了。可乐缮又不甘心就这么被虏,在听到前庭的骚动之后,也不再犹豫,马上取出圜阳县主吏掾为其伪造的传符,换了一身仆人装,混在了豢养的死士之中,想要从后门而走。
但喜仲等人行动迅速,很快便从前庭追至后院,情急之下的乐缮不得不率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装作被士伍的凶煞之气所慑,垂首求饶,“大人,饶命啊!我等不过是乐氏奴仆而已。”
有了乐缮的打样,其余无论是死士,还是不知情的奴仆,纷纷伏跪在地,向喜仲等人求饶。
见这些人都是吓破胆的模样,又还是乐氏的奴仆,喜仲并未过多为难,加之随后袍泽告知其乐氏六十六口人尽数围堵在前屋,喜仲更是放弃了对这些奴仆的传验,直接乐呵呵地从后门而出,朝长史道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