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沉,
鸦雀呼林高啸,
坊市间炊烟缭绕,
呼哧,
呼哧,
烟气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巷子中一跳一跳。
胖子倚着墙角观望,小声与身后着单薄内衣的青年道:
“德然怎么样了?”
“还没醒,他们还有多远?
不行就和他们拼了。”
青年侧头看向背上昏厥过去的少年,
眼中的愤怒几乎要溢出,
他忍不住扬起手中被破布裹着剑柄的短剑,
三尺三的锋刃寒光凛厉,摄人心魄。
张世平没见着追来的衙役,便躲回巷子中,
“那些都是东部尉衙役,
你要是冲动只会害了德然和我,
到时引来卫军镇压你也难逃一死。”
刘备手中短剑一抖,不甘心地归入剑鞘之中,
“真是没想到,这些贼人竟然还能发动东部尉。”
张胖子平静地安慰刘备,
“玄德看开些,早该清楚的,
就像栾大,被东部尉和臧绩一块给阴了。”
听见张世平提及栾大,刘备的面上拂过几分复杂之色:“这些狗贼咬得也太紧了,
现在怎么走?
还有到北部尉的小路吗?”
张世平粗短的手指虚指天空,
“现在已经日入,就算我们能赶到。
北部尉怕是早都放衙了,遇不上曹县尉的。”
刘备眉头紧皱,一咬牙道:
“我们去找本初哥哥,我就不信他们敢追到那去。”
张世平抱着拳头,忐忑道:
“希望袁本初那有医师,要是德然出事了可怎么办?”
“走。”
两人跨步离开巷子,进入了东市的闾里。
这时候的东市的贾人都在收拾商货,
一个身着素布赭袍的国字脸青年抱着几卷简牍,正与一卖笔的商贩讨价还价,
“你这都要收摊了也没卖出几支,
不如便宜些卖我,也算个彩头啊。”
那卖笔商贾无奈道:“高郎君,
你可也不能这样说啊?
我这档口现在生意是不好,
你是知道的要是放在前几年,
我这赵国兔毫笔不可能这么低价格,
现下生意难做,
我已经在亏本卖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再便宜怕是不如送给高郎君了。”
高诱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紫毫毛笔,
拱手道:“店家既然都这么说了,高诱也不好徒作恶人,告辞。”
高诱扭头便走,袖袍中的手指正数着数,计算大概多少步这贾人会叫住他。
正这时,高诱眼睛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钻出巷子,
他眼前一亮,
撒开腿追过去。
“唉!
高郎君,别跑啊!
我卖,我卖还不成吗?”
那店家抓着笔嚎道,
眼见着到嘴的生意飞了,
这商贾愤愤地跺脚。
这时一个身着公服的衙役拍了拍这商人的肩膀,
将他吓了一跳,
贩笔商人瞪大了眼,连忙辩解道:
“我这就收,这就收。”
这身着公服之人一推腰间环首刀,笑阴阴地问:“你认识那跑开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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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用手托住背上的刘仁,急急刹住脚步,
“阿平,咬上来了,先解决他们再跑。”
“别见血!”
张世平喘着气接过刘备递来的少年。
刘备鼻子喷气,热浪翻涌,
脖子上的青筋爆起,
熟悉的内气充盈全身,
啪的一声,
浑身肌肉隆起,将单衣都撑满,
甚是骇人,
刘备抵着拳就蹦了出去,
“狗贼追这么紧,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吃我一...
骋先师兄?”
哗啦,
简牍撒了一片,
高诱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声音打着颤质问道:“玄德这是何故啊?
师兄难道是做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
见来人是高诱,刘备松了一口气,
搭手帮师兄捡起散落的简牍,
一边捡一边解释:“师兄,我这是遇着难事,
追兵很难缠,还望师兄海涵。”
高诱接过刘备递来的简牍,皱眉问道:
“你们不是去找曹孟德了吗?
怎么?街市里还有人敢和他叫板?”
刘备往高诱身后打量,
拱手向高诱解释:“此事说来话长,
现下事态紧急,等我们安全之后,
再去寻师兄,刘备先行一步。”
高诱见刘备就要脱身离开,
连忙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
“去袁本初府上躲躲。”
刘备抛出一句,就打算离开。
“袁本初早就入城里了,
而且他府上那些个游侠也都不知道去哪了。”
高诱的话让刘备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高诱又道:“既然你们要躲,不如躲到我们太学来。”
刘备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一沉,
“骋先师兄,追我们的人是东部尉的衙役,
不会给师兄惹来麻烦吧?”
“有伯喈先生在,谁敢来太学闹事?
要是惹急了伯喈先生,天子那可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高诱抱着简牍一脸自豪地宽慰刘备。
刘备看向张世平怀里昏厥过去的刘仁,
心想不能在这样跑下去了,
万一德然错过就医的窗口可就晚了。
刘备下定决心,向高诱一礼,
“劳烦师兄了。”
所幸没再遇着追兵,
四人抄着小路,赶在黄昏时分躲入了处于雒阳城南部的太学中,
刘备三人在高诱周边的屋舍安顿下。
入夜后,
一身淡蓝缊袍的刘备推门进入了高诱的房间,
就见着高诱点着灯在木牍上圈圈点点。
“下山后这么快就融入太学中,不亏是骋先师兄。”
刘备在案边坐下,笑着恭维道。
高诱快速地写完最后几个字,
将那有些凸毛的毫笔架好,
转头笑道:“都是托先生的福,
要不是先生,
高诱怎么能有机会同伯喈先生、翁叔先生这些大家一同修经?”
刘备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修经是修什么经?”
“多是儒家经典,将来是要让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能溯本求源。”
说着,高诱向着某个方向拱手道:“高诱承蒙伯喈先生厚爱,正负责摘注孟子章句。”
刘备宽袖一抖,露出手来一礼,
咧着嘴笑道:“师兄涉猎广博,善诵举经义,
参与进这样的盛世中,
是要流芳千古的!”
高诱脸上泛着红晕,手指虚点刘备,
笑着说道:“你啊!你啊!
说吧,是有什么事?”
闻言,刘备向着高诱一拜,
“望师兄能请一名医,德然昏睡至今不见醒来,刘备实在是担心...”
高诱面上的喜悦也跟着消失了,
他眉头一皱,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玄德你与我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