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城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手心里的血迹，又抬头看向前方一身黑衣的文向年。

　　许半城一皱眉，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就像是一只被偷了老巢的小雀，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得意洋洋的老鸠。

　　大雨倾盆，把许半城和文向年浇了个透心凉。

　　雨中，文向年活动了下右手臂，骂骂咧咧说道，

　　“这他娘的，一下雨我这胳膊就疼……”

　　说完，文向年用左手拉着许半城的胳膊，朝远处跑。

　　许半城盯着文向年的右胳膊看了会，犹豫了会，还是开口质问，

　　“文叔，你这右胳膊，怎么受伤了？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文向年回头瞥了眼许半城，张开嘴，正打算回答，就听附近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不少人的叫喊，

　　“都快些！

　　一手爆料！

　　拍到了，保准让那些警察啪啪打脸！

　　后面的快跟上，要谁倒霉、遇到凶手，死了可不赖我们啊！”

　　文向年停下脚步。

　　大雨中，他微微侧头，屏住呼吸听了一会，脸色越来越黑。

　　他冷笑一声，扭头朝许半城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一边走，他一边从兜里摸出个手机，也顾不上雨水打湿屏幕，匆匆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许半城快步追上文向年，恰好用余光撇到，文向年发信息的收件人、写着“老钱”二字。

　　许半城知道，文叔的领导就姓钱。

　　他约莫，是在跟领导报备小江护士遇害这件事。

　　一想到这，许半城脸上淡然的表情，就有些松动。

　　他什么也没说，但前方的文向年突然扭过头，和许半城对视一眼。

　　文向年似乎从许半城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淡淡说道，

　　“现在不是你难过的时候。”

　　说着，他又加快了步伐。

　　许半城握紧了拳头，他跟在文向年背后、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走出老远。

　　直到许半城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步，窜到文向年面前，皱起眉挡住他、质问，

　　“文叔！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来的？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被停职了么，怎么还孤注一掷、跑来调查？”

　　见许半城这幅模样，文向年叹了口气，把许半城往旁边一推，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放慢了脚步，也总算开了口，

　　“我这伤手老伤了，年纪比你还大呢。

　　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有不少旧伤。

　　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感兴趣啊？”

　　许半城皱起眉。

　　他盯着文向年打量了半晌，心情复杂。

　　他当然是相信文向年的。

　　但这也太巧合了点。

　　等两人快要走出巷子时，许半城站住了，淡声问，

　　“文叔，既然是陈年旧伤，怎么你手臂上会有血？

　　还有，你从一开始就在附近？

　　这个，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文向年见他们已经离开了事发地，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双手抱臂，俯视着比他矮了个头、但气势不小的许半城，气笑了，

　　“臭小子，你胆肥了啊？

　　翅膀硬了塞？

　　敢质疑我？

　　可以啊，深得老子真传！

　　得，看好了啊！”

　　说完，文向年撸起袖子，亮给许半城看，

　　“看得清楚么？

　　好好瞧瞧啊！”

　　许半城一眯眼，就看到文向年那肌肉鼓鼓的胳膊上、除了有一道陈年刀疤外，还真没有其他的新伤。

　　可是，他胳膊上的血怎么来的？

　　许半城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大雨冲刷下，他手心里的血迹被冲散，鲜红的痕迹化作淡粉色，露出他手心里的全貌。

　　只见，在他手掌下方大鱼际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条细长的伤口。

　　许半城哑然失笑。

　　这竟然是他自己的血。

　　想来，是刚才他握着匕首刺向“雨夜伤心人”时太用力，而龙鳞匕首又是削铁如泥，吹毛即断，所以把自己也伤到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时，许半城脑子里浮现了龙渊当初说的，“用它、你要慎重，否则就是把双刃剑”这句话。

　　误会解除，许半城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就像是一只夺回食物的小犬，收回外露的尖牙、变回温顺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文向年身上来回扫视，随即疑惑问，

　　“文叔，你老实跟我说吧。

　　为什么每次我都能在巷子里碰到你？”

　　文向年轻嗤一声，他拎着许半城、走出巷子后，往马路边的屋檐下钻。

　　文向年抹了把脸，他一把拽下许半城头上的帽子，冷笑道，

　　“小子，现在是我问你。

　　你老实交代，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他妈又跑这种地方来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杀人凶手？”

　　许半城见文向年一脸认真，知道糊弄不过去。

　　他沉吟片刻，挑挑拣拣说道，

　　“文叔，我这不是想救人么……

　　你也知道，张文哲他电脑玩的好，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弄到信息……

　　行了文叔，别说我了，说说你，你又是怎么每次都能精准出现在现场的？

　　你们公安局都办不到这么快吧？”

　　文向年摸了摸下巴，他思索片刻，把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台老式的诺基亚手机。

　　许半城认得文向年的手机，这不是文向年会用的款式。

　　文向年摁亮手机，在荧绿手机屏幕上，调出了短信，随手递给许半城，嗤笑着说道，

　　“喏，每发生一起案子，我都能收到凶手发来的匿名短信。

　　这家伙在跟我炫耀呢。”

　　许半城皱起眉，他结果老式手机，翻看起短信内容。

　　短信里，发件人显示（空），但几乎每一条短信，和在沙市电视台邮箱里的预告函是一样的。

　　但不同的是，每条预告函后的一条短信，是新内容，

　　“文警官，你又害死了一个人。”

　　短短几个字，许半城却从其中品出了傲慢与狂妄。

　　他一挑眉，脑子里浮现的是就是“雨夜伤心人”那傲慢的语气。

　　许半城捏着老式手机，打算继续往前翻。

　　文向年一瞧，脸色微变，伸手夺过了手机，

　　“得了，看够了就滚回去。

　　淋得跟落汤鸡似的，第二天还上不上课了？”

　　许半城没说话。

　　他微微皱眉，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

　　刚才，老式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