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河郑重点点头：“对方公布天仓五恒星坐标的手段，威胁是成立的。”
果然如此吗？一个文明郑重发来的信件果然有它的道理。我继续看着身边的姑娘期待下文。
辛河叹了口气：“对方的理解和我相同。想象一下吧，如果你突然知道几十光年外有一个文明，不存在智慧生物个体，纯粹是由AI来操控，先不论消息真假，你会怎么想？”
首先一定是好奇吧？对这类特殊文明形态的好奇，对其中AI程序设计和技术的好奇，甚至会想象这是否是一个古老强大文明留下来的遗产，可能从中破译出有价值的技术情报？
之后是否会感到一点恐惧或者担心？AI维持的文明能够一直存在下来，这需要多高的技术？是否会威胁我们？如果它们无限扩张怎么办？如果它们根本就是自我复制机器人怎么办？是否应该尽早消灭在萌芽中？
这样一看，如果附近2000颗恒星中存在具有宇宙航行能力的文明，它们派出一支部队来看看我们，俘获我们甚至消灭我们，算是很合理的选择吧？
……
似乎是这个道理，如果我们拒绝了这次谈判，对手很可能会覆没于此，或者带着不充足的燃料仓皇离开把一切交给未知；而我们能够获得一时的安全，但是在不知何时到来的某一刻，却会被不知哪一个外星高级文明干掉。
辛河对着我吹了一个口哨，那意思是该分析的我都分析完了，剩下的交给你来决策了舰长。
我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辛河轻笑一声，目光中没有一丝犹疑。
看来我们又理解了彼此的想法，彼此的想法非常一致：不要理会、拒绝谈判。
毕竟来自未知文明的未知打击还要很久之后，毕竟我们还有逃亡时间，毕竟消灭你们也能掠取科技……毕竟作为人类，就这样放弃胜利果实还是太憋屈了不是么？
我们毕竟不是完全理性的生物嘛。
所以果断回复拒绝，而且一连串攻击命令下达出去：以“金牛号”旗舰和其所属1-6号作战分队梯次布防正面，阻止对手向4号行星突进；7-10号作战分队，加“白羊号”直属舰队一部直接冲上去纠缠对手，尽可能制造损失；“狮子号”旗舰和2、3号作战分队防止对手向恒星反方向撤退；“狮子号”舰队剩余力量监控对方远距离非战斗部队；我们“白羊号”和剩余飞船机动预备！
一口气下达超长指令，爽！终于兵力绝对优势了，我早想这么做了！
辛河撇撇嘴：“瞧给你美的，男人的快乐真是简单。”
“那是，大丈夫当如是啊！”
“你这话涉嫌性别歧视哟。”
“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参谋长！给我复述一遍，确保执行！”
“不是已经系统自动下达指令了？要我复述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有认真听！刚才又在打理指甲对不对？”
“要你管！”
◇
和我们这边久别重逢打打闹闹的分为不同，对方的会议室里只有沉重和压抑。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陌生文明气氛凝重的主会议室里得到了确认消息：对方拒绝谈判，并且继续发动了进攻。
羊油哀叹一声，安息香抽动了一下嘴唇，感受着四面八方充满压力的目光。
谁让自己级别太低，谁让自己提出的这个主意？承担压力也是应该的吧。
安息香悄悄深呼吸，向着长桌中间的1号党领袖做了个表示无奈的动作。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谈判？”
嘲讽的声音不断传进听觉器官。
安息香却只看着1号党的领袖：“我只能做到这些，至少帮助你确定了在刚才的空间范围内，对方能够接受到我们的信息并作出了解读和反馈。剩下的，靠你们那边的技术了。”
1号党的领袖面无表情：“执行下一步计划。”
但领袖的心理并非没有波动，这小子，很快就意识到战争打下去已经要必输无疑了，鉴于对手很可能是人工智能，于是迅速把焦点放在战争之外，放在寻找对手的逻辑漏洞等弱点上……这份判断力，比我快。整个1号党内思路比你快的，恐怕也不到三个。
安息香是吧，确实有成为另一个党派领袖的潜力。
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行动开始执行。很多军官都不理解，为什么无比珍贵的能源要暂时从武器系统上撤下来，开始向通讯模块上集中。
难道还有下一轮谈判？难道真的要发送对手的文明情况与空间坐标？这真的能有用吗！
然而发送目标并不是多达2000颗的恒星，合适近在咫尺的地方舰队。
安息香也在感叹，到处都有能人，至少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到的。
假如对手真的是一个人工智能组织的文明，那么运算是否有上限？是否能应对信息风暴的冲击呢？
◇
我和辛河都注意到在谈判破裂之后，对方的舰队陷入了一小段不寻常的沉寂。
游走、防御，但是没有进攻。
过分的安静总是令人不安，辛河尤其如此，这姑娘一向喜欢根据对手的动向收集数据建立模型，这种安静最能焦躁她的心弦。
随后警报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和不安。
“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
这啥？？？噢对了！这好像是什么二级警报？这好像真的是二级警报！上次被辛河胡乱改了警报提示音，并没有再改回去。
怎么回事？对面什么武器都没发动我们为什么会产生二级警报？如果真的有这种无影无踪的远距离攻击武器，应该早用出来了吧！何必等到现在！
辛河的眼神中也出现一丝迷茫和慌张，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乱。别看平时这姑娘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旦遇到突发情况，我如果乱了辛河恐怕只会更乱！
还好还好，各种仪表还都示数稳定，能源储备正常，舱体强度正常，武器系统正常……那闪烁的红灯指示着什么？
数据接收和处理系统异常！数据传输系统停止工作！通讯系统能力下降32%！飞船系统主控制系统出现波动，主处理器运算能力下降！
我完全明白过来了，好家伙，你们发射信息的能力真不一般的强！
把用来向遥远恒星传输信息的系统，都指向了我们的飞船是吧？
信息风暴！
真有你们的！
关闭一切信息接收装置！最近10秒内的冗余信息不做处理全部删除！
大意了！
◇
现在想想，每个文明里都有无数战略战术层面的高手。我和辛河就算再怎么加上电脑的辅助，也不是对手。
信息风暴，在极短的时间内发送海量信息，特别是难于理解、难于处理、自带逻辑陷阱的信息……没有哪个文明会一直拒绝无线电波通信，多方之前的谈判交涉证明了我们一直在接收无线电波通信，所以来了一批信息风暴。
只要你接收了，只要你试图解析，就有可能导致AI系统的低效甚至过载甚至……
如果我们真的是纯AI控制的文明，说不定真的会中招，陷入了海量的无效信息处理却忽视了实际战场，还好我们还有两个“人类”，可以从根源上避免这一切。
然而损失还是造成了，关闭信息接收，意味着所有飞船之间无法在协同指会，只能靠着预设程序各自为战。核心电脑处理器能力的下降，意味着飞船的反应会出现一丝丝的迟缓。
这可能是致命的。
对手很果断却也不恋战，击毁我方6艘包围飞船之后，它们继续扑向4号行星谋求登陆机会。
包围圈破裂、通讯尚未恢复，来不及呼叫新一道防线，看着对手呼啸而去，包围战变成了追击战。
胜负重新出现了变数，我这边是顾不上考虑变数带来的后果了，仗打到这个份上，只有心无旁骛的继续下去。
我和辛河，轻轻击拳，继续战斗。
被追击的飞船里，羊油和部下们一一击掌，安息香依旧是一副沉思的。他们也知道机会出来了，机会真的有用吗？
◇
等我的全部飞船重新从“信息风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重新建立有效指挥体系的时候，对手最后的六十几艘精英飞船已经接近了4号行星。
但是我却渐渐平静下来，我们的胜率稳步上升，一方面是建立了应对“信息风暴”的有效方案，不止于再被打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对手为了登陆就必然要减速，这方便我的地面火力和追击部队形成前后夹攻的局面，优势太大了。
对方知道这一点么？逐渐走向失败的漫长战斗，还有勇气继续么？
或者……依旧有我不知道的翻盘绝招？
◇
对手的飞船核心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到了冰点。
他们当然明白局势的极度危险，但是危险的来源，却和我理解的完全不一样。